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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疯狂,持续了一春一夏,入秋农民忙起来了,也没人再搭理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老魔鬼”又被放回来了。一点没变,甚至眼睛更亮堂了,腰好像还直了点。
有关她的传说经久不衰也愈演愈神,“人家都是越斗越衰,只有她越斗越精神”“老魔鬼天生就是来斗人的!”
她穿着一件看不出花色的翻领对襟蓝袄,腰里扎着不知道哪家奔丧发的白色孝长巾,棉裤肥大,裤脚扎紧。往墙根一歪晒起太阳,打远看起来像只被停放的陀螺。
村里正经人家没人愿意沾他们娘俩。但我目睹过几次“老魔鬼”的“神迹”,对她还是有一丝敬畏。别的不必多说,今年春天那会儿西安那挖出兵马俑的事给我一点启示,人还是得对自然生命抱有敬畏,是秦始皇又怎么样呢死了还不是照样坟被人撅了。
人死不可怕,死人才可怕。能跟死人说上话可比做君做王厉害。
当时我刚念到高二,上学晚戒奶迟,小学上了三个一年级,两个二年级,混到县城里上高二都已经二十了。刚懂点事打算准备高考,结果文革停校校长被抓走之后我们学生只得陆续回家。
我家在村子里也是典范,只不过是要拿出来表扬让大家学习的好典范。起因是土改的时候,我爷是雇农,到了文革,我爹又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磨豆腐庄稼汉。三代贫农,成了我家最光荣的历史背景,曾经我爷摁过手印的雇农契约还裱在玻璃框里挂在墙上。
又扯远了,总之我说这么多,只是为了体现自己是根正苗红,规规矩矩的体面人。可他王大牙是什么东西?我一直没给他放到眼里过。
所以我跟胡娇娇眉来眼去,王大牙从中作梗造谣我在学校跟女同学乱搞,我根本只觉得可笑。胡娇娇是我们村长得最好看的适龄女子,还是小学毕业!能在村子里代课。一件粉色衬衫十分合身,腰肢像柳树枝一样被裹起,绿色的军装裤有点宽大,斜挎着蓝底白花的帆布包,脚下是崭新碳黑的千层底布鞋。
但我娘对她不太满意,“那孩子太瘦了,人瘦那养孩子的地方指定胖不了…”
但我喜欢,没人敢说一个不字。胡娇娇跟我是郎有情妾有意,很快发展到牵手阶段。
“听说你在学校还跟别的女同学…”
“亲爱的娇娇!你难道尽信小人谗言佞语,也不相信我范照的为人吗!”
胡娇娇白里透红的脸蛋在月光下发光,葱管似的细手略捂住脸,“油嘴滑舌”
王大牙躲在我们身后的柿子林里,嫉妒的搓牙咯吱咯吱。我可听得一清二楚。
但温不拘一来,一切都变了。胡娇娇对我愈发冷淡,王大牙乘机找上我,“还不知道吗?她们都“那个”那个男知青”
“哪个?”
“哎呀呀说不得说不得”他蜡黄的脸佯装烫手,并不冷的天也拼命笼袖口。
“什么说不得?”
他忙左右打探,而后小心翼翼地凑过来,“爱”
“什么?”
“她们—都爱~那个男知青”他绘声绘色地瞪大眼睛,闪烁着猥琐的笑容。
我头一次见着有人能把这个字说成这么恶心的,再看胡娇娇好像也有点恶心了。王大牙本身就恶心,但他狗皮膏药一样粘着我,甩也甩不开,我只能被迫接受他,不过他还算不错,我平常使唤他拿个东西什么,他跑腿还算勤快。
刚从学校回来那阵,我什么也不干,反正都是给公社干活,卖不卖力拿的还是那点死公分。娘说,“你都跟在娘后头弯腰,别那么卖命”
二姐范夏草不高兴:“娘!你怎么能说这种话!这像是农民身份该说的话吗!你把我们勤劳朴实的革命属性丢到哪里去了!”
只不过我们村在淮河边,软湿土地,主动结不出硬气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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