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银想了想,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恐怕有些不妥当吧。”
秋上意外得知,在推针之前,阿银极有可能对他做过大不敬的事。
他默默泅了一口血,冷声道:“只准灸我左臂,替我推赶气脉,手斜了一分,我拿住铁匠是问。”
呀,这个威胁有说服力,比起捏死他,阿银还是牵挂身边人的。要不怎么说,秋上观人入微,就算龙居浅水遭虾戏,尊上一开口也是直奔你命门来的。
阿银冷眼又抻了一会儿,看着秋上阖目敛容,生生克制痛意。
反泅的那口污血终究缓缓流出。
阿银立时就动作了,快手快脚置办热灸的小盅、毛巾、敷药等,挽起了袖子。
秋上看到那莹瘦的臂上有几道暗伤,结过痂,呈淡红色。阿银的皮肤还是好的,完整的透白,不像是落拓在外的皲裂粗糙,只在腕上部有一处浅浅的胎记,像是山石形状。
阿银道声得罪,跪在炕上,用手巾打结,捆住了秋上吃痛的左肩。只因臂身太过生硬,点穴之法已失去作用,用割臂放血、热灸穴位、出柔力推赶的三路法子,还能搏勇试一试。
阿银垂头专心诊治秋上,一头漆黑的从耳旁分落下来,遮住了他的脸、他的眼。他无暇而顾,两手推赶秋上的手臂上的经络,疏导气血流通,一扇青丝掖着他的臂弯,有些碍事,他便随手反捋起黑,别进耳后。
忍痛之余,秋上便微微张目,半截秀颀的脖颈、半轮紧致而瘦削的脸庞映入眼帘。
阿银抿着唇,神情认真,秀长的眉微微皱着,半分不含平日里的疏冷与闲漠,眼眸低垂,切切瞧着秋上的臂。
还不是一无是处。蓦地浮起这一念头,让秋上转过眼睛。
炕边衣架,他的衣袍挺直垂落,竟然是熨干整理过的。
片刻之间,就觉了阿银做事的细处,不是他想的那般不牢靠。
蓦地,两根冰凉的手指搭上了秋上颈侧的络脉,重重一按,“死不得,撑着些。”
一点的信任欣然被生生打散。
秋上冷冷道:“未到地府黄泉,也要被你送上奈何桥。”
一个风吹就倒的人,生得如此奇大手劲,秋上更愿意相信,阿银是故意的。
阿银直直望他:“公子怪我气力大了么?早先就说过了,我手脚粗鄙,田舍村夫出身,伺候不了公子的精当,不如替您传个信,请贴心的人过来服侍您。”
“想得倒美。”秋上下了令断,“你与我同进同退,生是我的人,死了也要砌成翁仲塞进郊陵。”
呀,真是难缠。阿银下手又重了一分。
话已抛出,秋上便生生受了阿银的压迫,这点皮肉之痛也只是微末。
眼见那人像一块冰也似的躺着,全然不设防御,阿银也就轻慢了折磨他的念头,低声问:“还有什么吩咐的?”
秋上复又睁眼,瞥见阿银的脸容,是清肃的,没有一点玩笑意味,才放下心来,口述传授法诀,指点他助自己导针。
费了半宿的精力,阿银听从一切主张指令,终于从秋上左臂中掏出一枚血锈银针。他举针打量一眼,随手丢向边角,暗想着,原来看起来高不可攀的国公世子,其实也受人辖制的。
能注进这种长针,且令楚世子忍受痛楚不作声张的,恐怕也是身份干系不小的人物。
亲友、尊长、圣上……一轮轮朝上想,都是惹不得的。
阿银泯灭了一去探究竟的心思,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替秋上止血。
静寂中,秋上说道:“帝王御人,讲究掣肘,这些不便示于你,并非有意隐瞒。你是我属从,更是我左臂右膀,需同心协力,泄露不得半点口风。”
这番恩威并重的陈词,换作他人,必定感到深受主君器重、肩担不可言说国之重责,在阿银眼里,却是麻烦大了。
他淡淡说道:“公子不用给我戴高帽,有什么吩咐只管交代下来就是。”
秋上还没遇见过任何一个像阿银这样油盐不进的人,就像猎到了奇兽,也是出乎意外的,他对他摆足了耐心。
言简意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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