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红一时怔住了,愣愣的看着妍媸说不出话。
没有女人不希望跟自己相携到老的那个男人是弱水三千,而他只取一瓢。莲红正是爱做梦的年纪,像所有女人一样憧憬爱情,希望能跟自己喜欢的人甜甜蜜蜜,白头偕老,共度一生。
她从懂事的年纪就知道自己有一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她知道将来会嫁给他,跟他一起生活,尽管那个时候她连嫁字的含义都不怎么清楚,只是从父母和其他人嘴里时常听到老爷是个厉害的人物,少爷很有老爷当年的风范。
一个人的风度举止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他读过的书,见过的人,走过的路所决定的。妍媸曾听舅舅舅妈说起过,大哥自幼就爱读书,书读的极好,后来出国留洋,在一群洋人之中,成绩也是名列前茅,他并非争强好胜,只是喜欢把事情做到极致。
莲红从没走出过苏州城,程为安这样的人,对她来说是一道光,后来她开始懵懵懂懂的知道一些男女之事,便在心里彻底把程为安当成要跟自己过一辈子的男人。
于是便到了现在。
“我……我也不知道……”莲红用力摇着头,一脸迷茫:“我从来没有想过……”
“你还年轻,现在想也并不晚呀。”妍媸曲臂撑在桌上,手掌托腮对莲红说:“之前江叔那么着急,只是怕耽搁了你。现在你跟着舅舅舅妈生活,交际会慢慢多起来,认识的人也会多起来,说不定将来的某一天,你突然遇到了比大哥更好的人,会改变主意也说不定。”
莲红苍白着脸色,大声说:“我不会的……我不会背叛少爷……”
妍媸隔着桌子轻轻握住她的手:“那不是背叛,如果你有了喜欢的人,大哥一定会很高兴的。”
“那只是因为他不喜欢我罢了。”莲红颓然说。
妍媸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同情莲红——一个人坚持了那么多年的想法,一时之间很难改变,只是,真正的生活不是靠想象和坚持,感情更是这样,从来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大哥他……”
“小媸……”就在妍媸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的时候,莲红突然叫她,而后说:“我想见见她……你能让我见见她吗?”
妍媸没太反应过来:“见……谁?”
“少爷的心上人。”莲红说。
妍媸张着嘴巴,没说出话来。
莲红想见文琴,她居然想见文琴!
她们两个人见了面说什么呀?虽然知道莲红跟文琴都不是那种不择手段的人,但万一一方太激动了,两个人再闹出点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来,那可不就真的把程为安的后院给点着了吗?
用段清和的话说——两宫皇太后斗法,别说程为安了,妍媸觉得她自己也够为难的,她帮谁?帮谁都不对,不帮更不对。
“这个这个……”妍媸有点乱,半天才找回正常的思绪:“这个是大哥的私事……我我我……我也是个外人啊,我……”
像是知道她担心什么,莲红忙解释说:“小媸,你别误会,我见她不是想怎么样,我就是……就是想看看,少爷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我娘说,以少爷的身份,三妻四妾都是正常的,让我大度,少爷既然那么喜欢她,她早晚也会进程家的门的。”
妍媸:“……”
这是妍媸第一次觉得莲红太不了解程为安,她实在看低了程为安。
如果程为安有纳妾那种想法的话,他根本用不着把这桩婚事拖到现在,娶了莲红,再娶文琴,早就皆大欢喜了。
程为安受的是西式教育,他是个跟随自己心意的人,宁缺毋滥,对世俗的很多东西没那么在意,这一点从他跟文琴的事情上就能看的出来。文琴出身风月,虽有强大的人脉关系,但却没有强大的家庭背景跟程家门当户对,可他钟情的是文琴这个人,不是别的什么。
如果莲红坚持非程为安不嫁,程为安必然会在父母的要求和家族责任的双重压力下跟莲红成婚,但也仅仅是成婚而已,莲红想象当中的美好,都不会发生。
见妍媸不说话,莲红切切的说了句:“要是……要是你为难的话,让我远远的看看她就好……”
妍媸迟疑再三,看着莲红期待的眼神,最终说了句:“那……那好吧……我找个时间……”
莲红离开之后,妍媸坐在原地久久没动。
她觉得自己刚才不应该头脑一热答应莲红的,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莲红来到程家之后一直很敏感,要是她临时反悔,难保她不会多想。
带着满脑袋凌乱的思绪,妍媸爬上床准备休息,刚吃了一碗鱼羹,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大概是饱暖思淫欲吧,妍媸突然想念阮无城了。
她一直觉得文琴跟程为安是一对痴男怨女,其实她跟阮无城又何尝不是。
那天在馨园,他说真的喜欢一个人,是希望好好相守在一起,不是为了让她跟你一起冒险。当时她被这些天来积压的怨念冲昏了头脑,满脑子都是他设计她,不信任她,让她伤心难过了那么久,让她在金陵因为突然而来的孩子惶惑不安,她只想一股脑的发泄出来,却从没想过,阮无城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经历了什么。
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对她说出那些绝情的话,看着她受伤,看着她失魂落魄,最终心如死灰踏上去金陵的火车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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