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瑶回到尚书府时,已然是傍晚时分,香菱上前叩响尚书府那朱红大门的声音,在这傍晚的宁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却似乎并未惊扰到府内正沉浸在温馨和谐氛围中的众人。微风拂过,她面上的轻纱随之轻轻摇曳,如同她此刻心境一般,既带着一丝归家的期盼,又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门扉缓缓开启,仅有一名小厮探出头来,眼神中带着几分不屑与漠然,仿佛对这突如其来的访客并不感到意外,只是例行公事般地拉开了门闩。云瑶跨过门槛,目光掠过那空旷而略显冷清的院落,与府内灯火辉煌、人影攒动的景象形成了鲜明对比,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凉意。
正当她步入正厅,恰好捕捉到了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画面:柳夫人端庄地坐在主位一侧,脸上挂着温婉的笑容,不时给苏父布菜,满是温馨与默契;苏云绮,那个总是带着甜美笑容的妹妹,此刻正坐于母亲身侧慢条斯理的吃着碗中饭菜,举手投足间尽显娇柔;而苏浩然,那个性格直率、对她向来不屑一顾的弟弟,正埋头于美食之中,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吝啬给予。
柳夫人眼尖,第一时间捕捉到了云瑶的身影,立刻站起身来,脸上绽放出更加灿烂的笑容,仿佛是在迎接一位久别重逢的贵宾:“瑶儿回来了,真是太好了,快来,快来,正赶上我们用膳呢。”瞧她这话说得,好似苏云瑶真如客人一般。柳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向一旁的下人使了个眼色,下人迅拿来一块柔软的锦帕,恭敬地递到云瑶面前,动作娴熟而又不失恭敬。紧接着,柳夫人又吩咐道:“快去,再添一副碗筷来。”
苏云绮见状,也连忙放下手中的筷子,声音清脆悦耳,如同春日里的小鸟:“姐姐,你可算回来了,我好想你哦。”她的话语在父亲看来带着十分的真挚,这一家子的演技,简直是炉火纯青,若云瑶是外人,也定会被这一家子的母慈子孝,和谐氛围所感染。
相比之下,苏浩然只是轻蔑地瞥了云瑶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随即又迅将注意力拉回到眼前的佳肴上,仿佛云瑶的归来对他而言,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小事一桩。
云瑶心中暗自冷笑,对这这一家子的虚伪表演感到无比唾弃。她深知,这位“温婉贤淑”的继母,和“乖巧懂事”的妹妹今日这番举动,不过是想在父亲面前维持她们端庄大体的形象罢了。但云瑶并未表露出任何异样,只是对着长辈们微微行礼,随后顺从地坐下,既然你们想演,那我便陪你们一起演。云瑶低垂着头,安静乖巧地享用着眼前的饭菜,虽嘴里如同嚼蜡,但嘴上还是称赞道:“太久没有吃到家里饭菜,今天终于可以吃到,果然还是家里的饭菜可口。”
老太太一听,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云瑶,却厉声对她说道:“你这是怪我这个老婆子把你送出去了。”闻言,云瑶瞬间红了眼眶,眼珠在眼眶里打转,委屈地说道:“祖母,孙女不是这个意思,孙女只是怀念家中的饭菜,也怀念家中所有人。孙女从未怪过任何人,只怪孙女从前太不懂事,理应受罚。”
苏父看着自己女儿情真意切的模样,心中满是心疼和愧疚,遂对母亲说道:“母亲,瑶儿已经认识到错误,好不容易回家,您就别计较了,咱们今后便好好相处,一家人其乐融融的,不好吗?”
苏老夫人瞥了眼云瑶,感觉这出去一年半载的,似乎真的懂事了不少,便道:“看来你在那庄子上,性子倒是磨砺了不少,也罢,今后便安分守己,好好待在府中,少生事端。”云瑶乖巧地应道:“是,孙女一定谨遵教诲。”
饭后,苏父将云瑶留下,看了云瑶半晌,开口道:“瑶儿,这一年委屈你了,为父也实属无奈,你不会怪父亲吧?”云瑶望向父亲,眼前的父亲已不再年轻,眼角早已布满皱纹,日日操劳朝堂之事,回府还要操心家中事宜。她明白的,父亲虽面上不喜她,可是终究她还是姚倾城的女儿,对上她们两母女,他总是愧疚的。以前就算她被柳夫人说得再怎么不堪,父亲也从未斥责过她,或许父亲只当是小孩子心性顽劣吧。
云瑶对着父亲摇摇头,认真地道:“女儿怎么怪父亲,女儿知道父亲一切都是为了女儿好,父亲听从祖母的指示让女儿搬到郊外,其实父亲也是为了女儿远离这皇城的纷扰。女儿自当感谢父亲的庇护。”
苏父听闻很是欣慰,点头称赞道:“嗯,我的瑶儿长大了,懂事了,为父甚是欣慰。这次回来,为父打算为你和绮儿一同办一场盛大及笄礼,这此之前,为父为你寻了一位神医,听说那神医专治不治之症,过几日就会到咱们府上,到时候让他为你诊治。”
云瑶心里虽然明白父亲做的这一切,只是他的愧疚,可是看着他那沧桑又不似作假的面容,心中难免动容。只是她这脸已好,又找什么理由来推脱父亲呢,思来想去还是先应下来:“好,一切但凭父亲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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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父点点头,接着又说道:“对了,明日中秋节,皇上在宫中设宴庆贺,我让柳氏为你备了衣服和饰,一会儿给你送到房中。好了,今日你赶了这么远的路程,也累了,先回房歇息吧,明日随父进宫。”
云瑶微微屈膝行礼,“女儿告退。”
云瑶回到房中,林嬷嬷已安排秋莲和香菱将房间收拾妥当,看见云瑶进屋,便赶紧迎上去,并打丫鬟们下去了。林嬷嬷将放置衣衫和饰的托盘放在云瑶面前,说道:“瑶儿,方才柳夫人派人将一套云锦织成的衣衫和一套纯金打造的步摇、项链和耳饰送了过来。依老奴所见,这柳夫人必定不会这么好心,送如此珍贵之物,一定另有目的。”想了想又接着说:“从前老奴跟在你母亲身侧,你母亲从不用这等俗物,虽说贵重,但戴在小姐身上与小姐的气质一点不符,若明日如此穿戴参加宫宴,免不了京中贵胄嘲讽,还不知她们又将怎样编排小姐。”
云瑶点点头,用手摸了摸云锦的面料,那淡粉色的衣衫细腻柔滑,看起来极为雅致,繁复的绣工更加衬托出衣衫的华贵。云瑶也知柳夫人的用心,可她确实没有出入正式场合的衣服,如若穿得太素,便有人说她藐视皇家威严,如若穿得太过华丽,又会说她果然是下贱胚子俗不可耐。总之,这个世上,什么事都是分人的,这人权势滔天,做得再不好也会有人阿谀奉承;这人地位低下,但凡你做得再好,也不会有人称赞一句。所以,左右都不是,又何须在意别人眼光,做自己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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