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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甜不甜（第1页）

一整个晚上，黎染都在做梦。梦里殷敏擎的身影，他的温度与气味，都清晰地不像是梦境。她看着自己眼前李物的身影，他看着自己与殷敏擎的神情，他在陪着自己时的温柔与体贴。

所有的人影都如同青石板上晃过的幢幢的人影一闪而过，她看见李物的笑容，看见谢彬的发丝，看见殷父殷母的失望神情，看见医院里同事的身影，一张张人脸迅速拉过，如同电影里的慢镜头，她审视着所有人的脸，他们的声音如潮水一般涌进黎染的脑海。

她感到头疼，吃力，但又没有办法醒过来。

镜头最后，渐渐清晰，拉大，最中间渐渐眉目清晰起来的，是殷敏擎的眉眼。黎染看得真切，殷敏擎的嘴角与眼睛，是她永远不会忘记的，清晰地毫发毕现。黎染仿佛一下子变得清醒。

他几乎发着光，如神祇一般让人无法靠近，无法接触，但又无法逃避。

黎染明白，自己到最后也没有躲过殷敏擎，到最后还是栽在了殷敏擎的身上。如同孙悟空来如来佛祖的手掌心上跳跃的那几个洋洋自得的跟斗，到最后还是倒在他的手掌心纹路上。

她醒来，浑身酸软疲惫，几乎累的站不起来。

黎染看了看表，仔细洗漱了一番，便上班去了。不出黎染所料，她再一次感受到了医院里众人的冷眼与议论，感受到这个世界带给她的深深的恶意。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这些眼睛无时无刻，不愿意放过她。

她在分诊台简单察看了这些天的病例和记录本，没有心情去理会那些无聊的流言蜚语，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你听说了吗，黎护士的丈夫又和那个小明星搞到一起了……”“是吗？”“真的假的，不要胡说八道。”“你们没看昨天的娱乐新闻吗？这消息已经闹上头条了……”“就是他啊……真不敢相信……”“你看看这照片，一定就是他！”

窸窸窣窣的议论声还是无孔不入的传入了黎染的耳朵。她几乎已经与这些信息绝缘了。从此以后，没有殷敏擎，也没有萧妃，她决心要抛开这些杂念，好好工作。

她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护士长的工作，从检查药品仪器到亲自查房，每一项都做的细致，尽全尽美。她知道自己进退两难的处境，她如今能做的，只有在医院里将自己的每一个工作做到最完美。

她突然想起来，谢彬的父亲还在病房里。而自己作为谢彬最好的朋友，也已经很多天没有去亲自拜会他了。黎染借查房的时机，准备去四十八房看看谢壁。

这么多天过去了，不知道谢父的情况有没有好转，他能否在谢彬面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恢复到了什么程度，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黎染再一次走在这条熟悉而又无人阻挡的路上。无论在这条走廊上走了多少遍，她都还是无法适应。她总是会在这条路上想起殷敏擎，这几乎成了一种奇妙的条件反射，她没有办法将殷敏擎的身影从自己的脑海里完全剔除。

“谢叔叔。”她推门进去，轻声说道。

病房里是一如既往的好天气。冬日的阳光非常宝贵，但对于这间病房却总是毫不吝啬。谢壁坐在床上，谢彬也在一旁，正低着头专心削一个苹果。她抬头看了一眼黎染，“你来了。”她笑道，依旧低头削着苹果。

苹果皮很长，薄薄的似乎随时都会断开。黎染看着苹果皮在谢彬的手上越来越长，扭曲旋转着，最后掉落在眼前的垃圾桶里。

“爸，你看谁来了。”谢彬笑着，站起身来，将苹果切成小块。

黎染关了门朝里面走去。谢父看上去气色好了许多，也已经胖了许多，但也依旧显得清矍瘦削，让人心疼。他抬头看着黎染，似乎认了出来，眼睛里几乎是瞬间溢出热泪来，嘴张着，似乎是要喊黎染的名字，但却还是只能发出简单的啊啊的音节。

“你还记得我吗，谢叔叔？”她坐到谢壁的床边，抓起他的手。

谢壁笨拙的点点头，手紧紧抓住黎染。黎染看了看谢彬，谢彬笑着，拿起一块苹果喂进谢壁的嘴里。“他现在能简单地吃点东西，但是大部分还是要靠流食。”谢彬说着，“我怕他嘴里苦。”她说着，往黎染嘴里也塞了一块苹果。

“嘴里苦。”黎染重复了一遍，几乎要掉下泪来。“是啊，要吃一些好吃的。”

谢父努力咀嚼着嘴里的苹果，但还是看得出他口腔咬合的吃力。谢父的头发已经长长了一些，但也还是贴在头上，头上的纱布还没有拆，换药时留下的污渍，多天没有洗澡的污垢，都还留在身上。

“再过段时间，就能碰水了。”黎染说，查看了一下他头上的伤口。

“我想，”谢彬看着黎染，“再过段时间，我想帮父亲预定一个颅骨修复手术。”谢彬抓着黎染的手，“我希望他不要看上去这么狼狈。就算病了，他也应该是时刻保持优雅的，是我心中永远的那个完美的父亲。”

黎染能够理解谢彬的想法，也早已有了为谢父安排颅骨修复手术的念头，但是如今听谢彬这样一说，她还是难以自抑地酸了鼻子。谢彬一定是非常的爱他吧。黎染想着，居然有些羡慕这样的情感。

“我改天替你问问相关的科室，能不能给你早一些安排。”黎染说道，抓住了谢彬的手。

谢彬的手是温热的，黎染抓着她的手，感觉到隔着薄薄的肌肤，里面跳动蓬勃的血液。“你爸一定会好起来的，你看，他还这么年轻……我听说了一个很好的治疗康复中心，能帮助你爸后期的锻炼跟康复……”黎染说着。

谢彬笑着看着她，又在她嘴里塞了一块苹果。

“吃吧，甜不甜？”她问道。

黎染感觉到嘴里的苹果，冰的，她一口咬下去，感觉到苹果的清甜。她看着谢彬，点了点头。谢彬笑着，转身又将苹果喂给了谢父，“爸爸，我们都希望你快一点好起来。”她说得风轻云淡，身后的黎染却已经掉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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