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良久都没有说话,似乎在酝酿该用什么口吻与我说话。直到他带我回到月老殿,二人都坐在槐树之下,听风吹红线的声音,他才开口:“好,我送你回去。”
“回去之后,你要忘了我,知道吗?”我强忍住不让眼泪流下来。
“那你呢?你会忘了我吗?”
“会。”我假装抬头看那些红线,随后撇开话题,“红线系姻缘,可是你我之间没有红线。我可以从上面扯下一根红线系在你我的手里面,可是那有什么用呢,会断掉的啊。就像我们之间的爱,终有一日会消失。就算你我都不舍得,我们也改变不了什么。”
“我可以改变,只要你点头,我可以跟你一直留在这个世界里面。”他伸出一只手,牵引一根红线落下来,并且一端绑住他的手腕,另一端很自然系在了我的手腕上。他轻轻一扯,就把我的扯过去了,他顺势搂我入怀,并得意洋洋地说,“我可是月老,这世界上没有我牵不了的红线,包括你我的。”
我还没说话,红线就零零散散断开,碎落在地上。
他不服气地引来更多的红线,结局都是一样的,数不清的红线零落在地上,以至于我们的周围都落满了红线。
我见到他脸上原本从容的表情变得痛苦,他开始疯了一般把上面的红线牵引下来,捆住我和他的身体,可是这本就是徒劳的,红线终究会断。
我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强行制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我盯着他已经红润的眼睛讲:“彼此爱过不就够了吗?”
他却苦笑着摇头:“可你……不爱我……”
“我爱你。”
“那你留下来陪我好吗?”
“可是我自己世界的爸爸妈妈还在等我,你也在等我醒来,不是吗?”
“我……”他哑口无言。
他忘了,他也在等我,等我醒过来。
我摸摸他的眼角,在他的脸颊上蜻蜓点水一般掠过。我笑着说,“你忘了,在那个世界里,我和你结婚了呀,等我醒来,可以陪你去看四季变化,和你共度白头。”
他僵硬地张张嘴,而后释怀一般道:“是啊,是可以这样的。”
“等我在那个世界醒了,我可以保证我只爱你。”
“你只是有愧于我,并不是真的爱我。”
“爱不爱,还是得等我们回去现实世界。”我说,“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会同意苍蝇一直跟着我吗?”
他一愣,显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我能够允许他出现,自然也是因为我舍不得他离开我,我没法离开他。
一开始我确实不知道苍蝇是王玉面,但是后来他跟我讲之后,我想了不少事情。
我猜想如果我是植物人,那么我大概率进入了一个梦境里,梦里的泮弦云变成了花蔓枝,他只爱我一个人,如与现实世界截然不同。梦里的王玉面还是王玉面,因为他从一而终爱着我。
我想等这一次回去,等我醒来,一定要好好和王玉面在一起。
可是万一这真的是个梦,我醒了之后忘记这里的一切,怎么办?我会忘记我跟玉面在这里经历的一切,我会忘记我对他的爱意。
我不想忘记他。
“回去吧,现在就回去。”
“花蔓枝怎么办?”
“你放心,等我们回去了,他也会回去。”
“去哪里?”
“你的世界。”他握住我的手,在我的手心里亲吻了一下,“无论那时你是否爱我,我都会陪你过完那里的一辈子。”
“那你自己的世界呢?”
“未来的世界有没有我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世界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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