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车的还是李正寿的侄儿李小武,沉默寡言的将牛车上的莲藕抬下来,然后就站在一旁不说话了。
薛柳没想到这才过了五六日,李老伯就能送这么多莲藕来,心里惊诧不已。
这挖藕并不容易,每年的十一月月到来年三月是挖藕的最佳季节,这时候的莲藕淀粉含量高,是制藕粉的黄金时间。
但苦就苦在这,天寒地冻,要从很深的淤泥中挖出莲藕,必须花费更多的力气才行。
穷地方的人,命苦,但不认命,穷苦的劳动人民,是最能吃苦的人。
李正寿擦擦额头的汗,笑着对薛柳说:“姑娘,你要的莲藕一百斤我都送来了,你看看要不要过秤清点一下?”
薛柳摆摆手,先不说家里也没有秤砣,就是有也不用浪费时间称,“不必,我自然是相信李老伯的。”
李正寿送来的莲藕全都是清洗干净的,表面没有淤泥,如此用心对待,还担心什么缺斤少两?
薛柳按照四文钱一斤的价格跟李正寿结账,李正寿拿着四百文铜钱,激动的不知说什么是好。
他那日回家之后与儿子媳妇一说薛家要一百斤莲藕,他们便明白,薛家会要这么莲藕,是照顾他们罢了。不然谁家吃这么藕?这是吃到明年都吃不完。现在薛柳又用比市价高的价格收购,他心里就更感激了。
“姑娘,无需这么多钱,这……”李正寿拿着钱,心里又舍不得又过意不去,纠结的不得了了。
“李老伯,这是你应得的,收着吧。”薛柳看看他有些关节肿胀的双手,一看就是下水时间长被冻的,“池塘里还有莲藕吗?若是还有的话,我也收。”
李正寿一喜,“有有有,今年雨水多莲藕发的多,长了不少呢!”
“那行,我后一批不急着要,您回家先歇几天,晚些送来也不打紧。”
李正寿搓着手,连说了几个好,他知道这是薛柳的体贴,眼眶一时有些热。这四百文,够他们过个好年了。他转头看着沉默不语的李小武,心里便是一酸。
这些莲藕,有一大半都是李小武挖的,有时候清早起来,他就看到李小武打着赤膊在冰冷的池塘里挖藕。
李小武虽给客栈赶牛车拉货,每拉一个客人才算他一文钱,然后这就是他今日的工钱了。
若是去县城人多,一天能有个两三文;若是像现在,天冷了去的人少,一天都没有一文钱,那他这一天就是给客栈白干。
李正寿收回思绪,也不耽误时间,客气的跟薛柳告辞。
回去路上,李正寿将拿出100文,将剩下的都递给李小武:“客栈快要关门歇业了吧?你跟你爹今年回村里过年吧,不要给客栈看门了。”
李小武接过铜钱一掂就知道大概有多少了,他一边稳当的赶着牛车,一边跟李正受说:“二伯,多了。”
李正寿对这个侄子真是又爱又气,脑瓜聪明做事又快,样样都好就是这性子,都被他那好三弟给带歪了!
“你快把铜钱收起来!这藕有一半是你挖的,牛车也是你想办法借出来的,理当你多拿些。”李正寿看着侄儿纤薄的背影,就忍不住心疼,“记着啊,跟你爹一起,过年回村里,年货家里都准备好了,你们人回来就行。”
李小武沉默的赶着牛车,没回答李正寿的问题,反而数出来一百文钱递给他二伯,“大哥也挖了,一半。”
李正寿气的打他,真是闷嘴葫芦,多说一个字像是能要他命!
李小武儿时母亲病故,当年为了给他母亲治病,他爹李正德将家里的田地全都变卖了,但最后人还是没救回来,李正德就此从未再娶,父子俩就靠着给客栈打工过活。
李正寿知道李小武性格,那是只要他心里下了决定,那是绝不回头的,便也不跟他拉扯银钱的事了。
他看着李小武语重心长说道:“薛家是个好心的人家,特意说了送货不用着急,你日后莫要天没亮就去挖藕,也不要去码头扛包了,你现在年轻觉得熬得住,老了就有你受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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