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晚上。
月亮安静地隐没在云层后,冬天还没过去,夜又黑又冷。
这本来就是春神力量最薄弱的时候,她又受了很重的伤,奔波好几日,如今很有一种精疲力尽倦鸟归巢的感觉。
从她踏入无相天境开始,到现在,度过的每一天都恍然若梦。
如今终于算是短暂地尘埃落定了。
辛旸那天问她:“为了他,值得吗?”
她说:“我不仅为了他,也为了自己,人总是要做出选择的,我从不考虑值不值得,只要做出选择的那一刻,我问心无愧,什么样的结果我都能接受。”
就像轮回里,扶桑说:“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大约也是觉得为了一个希望渺茫的结果,备受折磨并不值得。
她那时没来得及回答他,春神诞生于春天、生命、希望之中,所以也不会放弃任何一点哪怕微渺的希望。
她也问辛旸:“你后悔吗?”
辛旸尚且年幼的时候,是个虽然有些顽劣,但却怜贫惜弱悲悯众生的孩子,他也曾以身护佑子民,被青帝夸赞有担当。
景春从未想过,他会因为想要遮掩自己年少的过错,而被内心的裂缝一步一步吞噬殆尽,以至于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你会杀了我吗?”辛旸看着她,将她视作长辈,妄图得到宽容。
景春只是悲悯地看着他,“你该谢罪于三界。”
她失望于他的执迷不悟。
辛旸似乎因她的狠心而失望,突然冷冷笑了下:“你杀不了我。”
他从未亲自动过手。
春神是自愿踏入无相天境的,扶桑永远在自苦,就连那位不在六道的小爱神,也是自己受了蛊惑,犯下过错得到惩罚……
就算天道秩序重建,功过书重新书写,他也罪不至死。
景春问:“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轮回没走完,如今又完整地站在这里?”
许多事,并不是没有人发现,就可以当做不存在。
他确实没直接出手做过什么,不然早就被天道绞杀一百次了。
辛旸凝视她,似乎想从她以及她身后那些人之中看出些什么。
景春只是摇摇头:“没有很复杂,在我爬上通天树之前,我给青龙托过梦。”
青龙世代守护的,不是春神的埋骨地,也不是扶桑那具骸骨。
他们只是在守着自己,守着“记忆”,只要还有人记得她,她就不算消失于天地。
她抽了自己的一根肋骨炼制了扶桑剑,但没有人知道,青龙的原身也是两把剑,她喜爱成双成对的东西,扶桑的造型是两棵扶抱的大桑。
而青龙是双剑,景春截取了自己两根尾指,做了这把双剑,但这两把剑,过于慈悲,饮血便悲鸣,景春不忍心,便只当坐骑用了。
因为它俩悲鸣的声音太难听,景春还当笑话跟扶桑讲过。
那时候这棵树也正怀着桑洛,敏感且多疑,他一直觉得,自己才是最特别的那个,他觉得自己的诞生就带着一种浪漫的宿命感。
但原来春神只是单纯喜欢用自己的骨头炼剑罢了。
他一难过,就闷着不说话,然后折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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