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慈在原地,足足怔了有大半炷香的功夫,方才醒过神,扯着帕子,跺脚哼声,这个呆子
当下也不理他,气鼓鼓地管自己走。
宝萃斋是帝京城第一珠翠铺子,只为达官贵人定制首饰,寻常人家便是荷包再鼓,若身上没占着这个“贵”字,连楼门都进不来。
而定国公府是帝京城中一等一的名门,孤家老太太又和皇家沾亲带故,能给她打造首饰,还属他宝萃斋的荣幸。
是以顾慈一进门,何掌柜就亲自将她迎入二楼雅间,沏了杯酽酽的茶,哈腰双手奉上,“顾二姑娘还请在次稍后,小人这就给您取镯子去。您若有什么需要,就尽管吩咐,不必客气,伙计们都在门外候着。”
顾慈道了声谢,坐下歇息,翻了两页桌上的首饰名目画册,便恹恹放下。
从前她没少来这逛,每次都有顾蘅她们陪着。姑娘家聊起这些,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她想落单都难。
可眼下只有她一人,便是再好的首饰,她也没心思试戴,戴了又给谁她只想拿完东西赶紧走。
都怪那呆子
明明送人海棠步摇的时候还知道投其所好,怎的这会子就一点儿也不解风情
她托腮郁愤,手指揪着册页一角,把它当作戚北落,不停揉捏翻折,越揉越用力,恨不得给它撕咯
就在这时,外头忽然传来女子的怒声。
“这镯子有人要了又如何事急从权,你先把镯子给我,我有急用。大不了我出双倍价钱,改日你再给那人打一副便是,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
“王姑娘,这可使不得,那买主可是”
“谁呀在哪你不敢同她说,我去同她说便是。”
“诶,王姑娘,使不得啊王姑娘”
话音未落,雅间的门便被推开。
顾慈抬头去,眉梢微不可见地一扬。
来人系武英侯家的嫡三姑娘,王若,才名冠帝京。一双桃花眼生得极妙,左眼下还有颗泪痣,本该是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偏生眉宇间还凝着抹化不开的自负疏离,生生败坏了美感。
大约才女都是这副人憎狗厌的神情吧
顾慈暗暗腹诽,三指稳稳托住茶盏,轻轻吹动茶水上的浮沫,气定神闲地品着,并未因她的失礼闯入而折损半分雅兴。
王若些些昂起下巴,眯眼打量顾慈。
她今日之所以非要这镯子不可,盖因自己早间,不甚将母亲最喜欢的陪嫁镯子打碎,急需个顶缸的。
这镯子品色绝佳,比母亲那只要好上不只一个档次,母亲拿了定会再为之前那只生她气,她便想先讨来应急。
若是旁人,她或许还能还会好声好气地坐下来商量,可是顾慈呵呵,还真是说来话长。
她打小被冠以才女之名,诗词文章皆可与翰林学子媲美,全帝京贵女中无人能出其右,便是当朝几位阁老也常夸赞“若为男儿,定有一番建树”。
可这一切美好偏偏都叫那白衣山人打破。
那年他老人家云游至帝京,但凡帝京城中懂点文墨的,无不都削减脑袋想拜入他门下,自己也四处求人托关系,将自己过去的诗文画集都整理出来,送去给他老人家过目。
可最后,他连眼皮子都没掀开,就将这些都推拒回来。
为此,她消沉了许久。后来听闻连当今状元也没入他老人家的法眼,她的心才稍稍平衡。
然,不久后她便又听说,他老人家竟一眼相中一位稚童,甚至赞其姐姐才华不凡,若为男儿,他定要收入门下,好生栽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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