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上冒了层细薄的汗,春夜冷风拂过,缇春忍不住轻颤。
荣国公此问,她是答也得答,不答也得答,她老家都被人挖了出来,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况且,她还不能说谎,一旦她说了慌,圣上将她一扣,再派人往青州城一去,好家伙,原本好好的缇家,转眼便成阶下囚。
缇春认命般地道:“我与他乃私定终身,尚无媒妁之言。”
话音落地,圣上笑了,“既无媒妁之言,怎可算数?婚姻大事,还得由家中长辈做主。朕记得,缇三江近些年往朝廷缴了不少税,朕心里一直惦记着他的功劳,这样吧,封缇三江为青州监察御史,不日上任,至于你,县主等赏赐照旧,即刻拜堂吧。”
圣上许是耐心告罄了,说完便起身,由着刘总管扶身而去。荣国公和谢雪瑶也没有再留下的理由,跟着便走了。至于豫王妃,那自是一刻也不愿意多待,冷着脸便疾步离开。
人都走后,缇春方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她没有站起身,而是维持着跪坐的姿势发了会儿怔,手里捏着腰间绣有“缇”字的荷包,半晌才又气又怨地嘟囔了声:“再也不戴了。”
“公子!公子!”
缇春正耷拉着脑袋,倏地一个人风风火火地从游廊里跑了出来,那人面色焦灼,目光巡视了一圈,最后落到缇春的脸上。
“你?你是谁!”那人凶神恶煞地问她。
缇春莫名被吼的有些恼,“你又是谁?”
那人大声道:“我乃宋大人的近身侍卫,迟鹰!”
宋大人的近身侍卫……宋大人……嚯!嚯嚯嚯嚯!这还有个人呢!
缇春偷瞄一眼一旁的黑靴和喜袍,有苦说不出地扶了扶额——怎么就把他忘了呢。
“见过宋大人。”缇春朝旁边转了个方向,顺势拜了下去。
只听那人道:“起来吧。”
声音有些冷,有点像谢雪瑶,但又不完全是冷冰冰的,低低磁磁,倒有几分无欲无求的味道。
缇春心里嘀咕着,慢吞吞站起身,刚头她见了圣上的真容,讲道理宋珩是圣上胞弟的儿子,应该不会差吧?
于是,她抬头,跟着便怔住了。
那是一张极美的脸,眉飞入鬓,凤眸冷冽,唇薄而鼻瘦,仿佛每一个五官都被偏过一般,如果非要用一物来形容他的话,恰似空静幽谷中一颗遗世的墨玉,幽寂清冷,而他的眼,便是那谷中的夜,沉默似死水无波。
缇春着他,怔着,半晌才听见他发话。
“该拜堂了。”
“啊、哦,拜、拜堂,对,拜堂。”缇春暗自捏了捏自己的手,暗骂自己没出息,她瞥了眼一旁圣上留下来监督他们拜堂的公公,迅速恢复常色,跟着宋珩走到了正堂。
等候多时的喜娘见缇春,登时笑开了花:“这盼星星盼月亮的,总算把新娘子给盼来了!只是,新娘子你的喜服呢?”
缇春有些尴尬地了眼宋珩,宋珩道:“没有喜服。”
喜娘脸色一僵,缇春无奈地低下头,恍惚间瞧见一抹披风下的红影。
“等等。”缇春开口,一边说着一边将披风解下来递给一旁的婢女,众人见她的红衣皆是一讶,她便在众目睽睽之下,面不改色地道:“开始吧。”
喜娘回神,高呼拜堂礼,缇春认认真真地拜完,总算是给这场荒唐的婚礼留了最后一分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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