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谊面色一白“可圣谕既有口谕,应当是中令传旨,不若我谴人一问”
“烈日底下,你要殿下等”赵睿提醒他“莫谓言之不预,皇后孕中,若出什么差错,你我都是灭族之祸。”
“然则如何”谢谊进退不得,额起密汗,神情堪称绝望。
赵睿用他二人才能听清的低语,说“此一时,彼一时。皇后殿下说陛下有诏,众人皆闻。若为矫诏,我当为公作证。”
谢谊至此如梦初醒。
虽然赵睿话说到这个份上,谢谊还是留了个心眼,没有直接放行。而是捧着节杖走到一侧,不说准,也不说不准。
朱晏亭将他二人耳语而后谢谊妥协的一幕收入眼底,深深了赵睿一眼。
赵睿也抬起眼,见了帷幕后的清冷凤眸,愈发恭谨,低垂下头。
她一声令下,凤辇起行,往明光殿行在所而去。
东行数十丈,过阙。
远远见旗旄飞扬,一列岗哨卫士,甲光森森映日,提携着最锋利的箭矢、锃亮的刀,锐气冲天这是郎官精锐中的精锐,旌旗列处,代表着戒备最森严的“禁中”。
无令闯禁中是死罪,可不奏立斩,王孙贵胄也不例外。
为朱晏亭执辇的宫人不敢向前了,远远停下来,无论如何令下,也不敢再近一步。
朱晏亭望着禁中之内长长漫道,向随行的太医令索了一枚参片。
此时椒房殿的人都开始阻拦了,鸾刀也钻入辇中,强硬进言道“殿下改日再来,不可莽撞了”
朱晏亭拨开她的手“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鸾刀跪在地上,红着眼哭求“殿下众人皆知此事不可为禁中禁地怎可一而再,再而三殿下不为自己计,也要想想腹里的小殿下”
朱晏亭面上扯开一笑,那笑浮于皮上,浸不入眼底,有些惨然的意味。
“就当他来得不是时候。”她喃喃道“顾一不顾二,到此为止吧。”
鸾刀心痛无己,泪流满面“当初长公主怎么教导殿下的,成大事者沉得住气,殿下怎么就不听劝呢只要回去等个两日,大局就定了,殿下”
她望着哀声泣泣的鸾刀,终是舍不下心就此去,提袖给她擦拭眼泪,眉宇柔和下来。
“李弈从小跟我说,事成于谨慎,败于骄狂,贪嗔痴怨皆摒去,若要击败对手,必须轻装上阵,我一直都没有做到,说到底,我不过是一俗妇。”她自嘲低笑着,将参片含在舌底,起身欲出,鸾刀紧攥她衣袂,被她扯衣掼开。力竟将她推翻在地,朱晏亭头也不回。“可笑,人心千算,算到底不过是,人是人,人心是人心。”
她在车中低声说完了这句话,掀帘幕而出。
再开口时,已是严令“再有胆敢阻拦孤者,立诛。”
她摊开手,掌心里金光粼粼,是可以调兵,在宫里诸符信中权力仅次于玉玺的皇后之玺。
这枚金印在她离开椒房殿时已被褫夺,却在这个最紧要的关头,孤零零,沾着血,滚在她掌中。
距离桂宫约莫十几里的位置,舞阳长公主府,其内应用了五个字来形容此时御前的状况。
“滴水泼不进。”
连数日前入宫伴驾的恒王齐渐也失去了联络,极其诡异反常的,诸宫门再没有他出宫的记录。
他一个成年男子,竟像消失在了宫里一般。
齐湄在投壶。令侍女捧着壶,箭就随意的横在手里,往壶里扎,十有九不进,歪到人身上就是一个血洞,她神情木然,浑然未觉。
丞相之子、羽林军大换血以后升任的羽林左监郑无伤这时节也在她府上,正负手焦躁踱步,急得一脚往前来报讯的阉人踹去。
“没用”
“无伤哥哥,下足要慎啊。”齐湄笑着睨他一眼“这可是长乐太仆丞派来的,宫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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