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扔在帐篷外的两大包袱物件,想归还已找不到来人。
应家索性把包袱里的吃食物件连同十贯铜钱,当做朝廷送的赈灾资产,均分给了同样遭灾的左邻右舍。
有件事应小满在心里琢磨许久。刚才帐子里点起线香,对老家的义父坟头方向拜了三拜的同时,也在心里默下决心。
她和义母商量:“娘,我们来京城就是替爹爹报仇的。既然现在报不了仇了……娘,我们走罢。”
义母震惊地停下手里的针线活儿。
“走……?”义母半晌才出声,“走去哪里,回老家吗?”
“嗯,先回老家看看,去爹坟前上香,把京城的事从头到尾跟他老人家说一说。眼下要入秋了,今年秋冬就在老家陪一陪爹。等明年开春之后——”
“等明年开春,你就十七了。”义母着实不愿回老家耽搁半年。
“十七岁鲜花似的小娘子,不在京城好好寻一门亲事,难道要回老家去寻?附近村子那些歪瓜裂枣哪有配得上你的?早两年就一个个被你爹打出门去!”
应小满坚持要回家上坟。
“明年的事,明年再说。今年秋冬先回老家陪爹。”
义母仔细觑她的神色。
比起应小满最初火冒三丈,时不时地发脾气,现在这幅火气压下、看似平静的表情……反倒更像即将爆发的火山了!
义母也隐约猜出,七郎居然就是应家入京苦寻的报仇正主儿,一来,伢儿心里难以接受;二来,放弃报仇,她兴许觉得对不起她爹。
“想回老家看你爹,也行,咱们先出京一阵子。”
义母松了口,“正好你爹没见过幺儿。带幺儿一起回老家,去你爹坟上拜拜,叫你爹认认脸。”
说着说着义母又犯起了愁。
“京城回老家一趟可不近!咱们家烧得就剩这点家当……”她翻了翻黑糊糊的一团铜板,“满打满算两贯。来回路上花用,还得回老家吃住几个月……”
应小满起身往外走。
“咱家在七举人巷的宅子赁了两年整,现在房子都烧了,我去寻牙人问问,预付的赁金和押金能不能退。”
义母追出去喊:“还有肉铺子门面!明年开春还回京城罢?这么好的门面难寻,给肉馒头铺子老两口个准信,叫他们务必给咱们留着——”
应小满心里很乱,嘴上没吭声。
今年秋冬回老家陪爹。
但明年开春人在哪处,全家要不要回京城,肉铺子门面要不要留,回京后如何面对七郎,不,晏家的当家阿郎晏容时……
她此刻心里乱糟糟的,想不清楚。
还是先去找牙人,把赁金和押金拿回来再说。
*
庄宅牙人好寻得很。
七举人巷这处十几户屋宅都是赁宅人家,十几户里倒有三四户过了同一个庄宅牙人的手。
屋宅烧了,赁户死
伤,牙人这几天不是被官府传召问话就是被屋宅主人喊去问话,忙得团团转。
今天牙人就在沈家临时搭起的帐篷外头。沈娘子死里逃生一场,人昏昏沉沉躺着,轮到沈家大郎沈俊青站在帐篷口和牙人说话。
沈俊青的脾气可不像沈娘子好,开口把牙人冲得八丈远。
“屋宅烧成平地,住户死里逃生,你这牙人毫无恻隐之心,开口只顾着替你东家讨钱!摸摸自己胸腔里一颗心,红的黑的?岂非人哉!”
牙人碰上现今这局面,才叫做风箱里的耗子——两面受气,叹着气连连作揖:
“小的不敢惹怒沈大郎君,实在是沈家情况特殊。别家赁户赁下屋宅当时,当场交下二十四个月赁金,外加一个月押金,正所谓‘二十四押一’的惯例。碰上这场火灾,屋主东家发话说,天灾人祸,非赁户过错。只要提前预付两年赁金的屋宅,大小修缮费用,东家自掏腰包请砖瓦匠,没得多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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