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康熙四十六年七月。京城。
“人生最苦是痴情!女孩儿家,最要紧的是不要让自己动了凡心杂念,否则万劫不复啊……”这话是谁说的?颦如的记忆深处,在那个还不懂得什么是痴情的岁月里,那温暖慈爱的声音曾给过她如许谆谆告诫,而她却在自以为如歌如梦的日子里,全然忘怀?
她本不应答应,本不该做出这样的牺牲,包括青春红颜、包括女儿之身、包括这一生的孤寂,如今,还要包括尊严!
可是,她答应了,然后,便要独自面对这一切。
如今,她无暇去细想自己究竟在这泥沼中陷入了多深,她只知道,只要事关曹若容,她都将奋不顾身、舍弃一切!
“如果,如果我今日在这深宫还有继续挣扎、沉沦的信心和勇气,那也全都是因为,我定要保你平安,若容哥哥!”她一次次心里哭泣。
颦如看着胆战心惊、忧心冲冲的红钰,轻声说:“我知道你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的。人在世上,本不必寻事情,但是事情来了,你真的能躲得过吗?我们不如直接去面对!”
红钰望望她,欲言又止,想想说:“奴婢听从小主安排!”
就这样,主仆二人站在了延禧宫西阁赤栎殿门外。月色如霜,寒气袭人。
宛庶妃虽早已熄灯,只是今日诸多意外,仍然未眠。虽然她拒绝深夜访客,但听说是颦如和红钰,还是开了门。
颦如款款走进赤栎殿,那柔和温馨及奢华却是她根本没想到的,整个殿内一色的柔柔的粉宫纱,古董玉器陈列满古董架,旖旎婉约,一看就是一个细致而且雅致的女孩对生命质量的精巧追求。宛馨只披着薄薄的江南蝉翼绢袍,眼神冷淡警戒地看着她们。
颦如深深吸了口气,为达到要达到的目的,又何必计较自己那虚妄的尊严!
于是她躬身说到:“给馨姐姐请安!深夜打扰万分抱歉!只是有些事情妹妹不来跟姐姐表明心迹,实在睡难安枕。”
宛馨听她开口,语气刻薄地说:“今日不是宛庶妃侍寝吗?我还没来得及给你道喜呢。这半夜三更的你不再万岁爷身边伺候,怎么跑我这里来了?是不是想看看我这里如何冷清啊?”
颦如知道她误会极深,赶紧解释:“我只是按照宫内规矩行事因而回了延禧宫,别无他意。今日我带红钰前来,是向姐姐誓,关于白天的所有事情,我们绝对会守口如瓶,绝对不会对任何人透露只言片语,如有违反,不得好死!大家姐妹之间,又同在一宫相处,妹妹愿以赤诚之心与姐姐做生死姐妹,还望姐姐明鉴!”
红钰闻此,大吃一惊,万没想到颦如会如此坦白,急忙在她身后悄悄拉她的衣袖示意。
颦如明知道红钰是不愿意她把事情直接挑明,但因有更重要的事情,因而不理会她。
宛馨静静听完颦如的话,反而镇定下来,没有接那话茬,只柔声笑道:“妹妹说哪里话来!大家既然是姐妹,妹妹有什么话只管全说了,在这宫里,我们都是远离骨肉亲人孑然一身,自然要大家互相照应了。”
听她语气和缓了,颦如自信是她的表白打动了她,心内不想与她再这样纠缠下去,既然她已经打开心扉,又何妨直奔主题,于是款款施礼说道:“谢姐姐体谅!妹妹有一事相求,还望姐姐成全。如今妹妹有急事想面见太子殿下,但我初到宫闱,对内廷所有事情都不熟悉,还望姐姐能帮助安排,妹妹万分感谢!”
红钰听得此话,震惊得叫了起来,不顾一切拉着颦如的手臂说:“小主,您是不是不舒服?我们快回去请个太医来瞧瞧吧!”
颦如甩开她,不顾一切地一心想着要把消息带给太子,这是能救曹家的最好办法!
“哈哈哈……”宛馨忽然大笑起来,声音犀利,说:“宛庶妃,你想见太子吗?好啊,太子明日早朝时间一定会去乾清宫,你可以去宫门口等他呀,正好让整个后宫都看看,万岁和太子共同拥有一个女人,哈哈!”
“你……”颦如强忍下怒气,说:“我跟姐姐誓,我与太子绝对没有私情,绝对不会破坏你们!我是有其他私事,我……我家族的事情!”
红钰又一次拉着颦如,说:“不要说了,小主,我们走吧!”
“是吗?你家族的事情?你不知道后宫不得干预朝政吗?太子为什么会帮你呀?你有把柄了是吧?”宛馨满脸戏谑之意。
屈膝忍气这许久,只为大家平和把事情办好,何必把人往绝地相逼!于是颦如也不甘示弱,冷笑道:“姐姐请放心,您跟太子殿下的事情,也就我跟红钰看到了,万岁爷还没有那么快知道!”
“哦?你威胁我?还要以这做为把柄要威胁太子?哈哈哈……很不错的计划啊!”宛馨的笑容中带着狠毒:“证据呢?你们怎么证明我与太子有染?万岁爷就会信你吗?最好你能把你们看到眼睛里的东西挖出来给万岁爷看才好啊!”然后她神色一懔,冷冷地说道:“本宫向来与大家和睦相处,遵守宫规,而今夜宛庶妃深夜前来,对本宫极尽侮辱陷害之能事,还妄想干涉朝政,如若不是念在你今日大喜,刚刚进宫不懂规矩,我早就报内务府来治你的罪了!赶快离开我这里!”
红钰快拉着呆若木鸡的颦如退了出来。
晚风刺骨般寒冷,颦如风露立中宵,真想放声痛哭一场。
红钰长叹一声:“小主,您太天真了!这是后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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