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慈惭愧地握紧剑柄,摇了摇头:“仅略通心意。”
“剑意为何?”
“尚未参悟。”
雁千山打量面前的白衣男修,容貌俊雅,沉稳端方,对比谢溯星那几个跳脱的,反倒觉得荀慈顺眼些。
但他修为最低。
……这可不行。
雁千山心念微动,将荀慈带离养元阵,来到了昆仑墟某处深山。右掌一挥,布出九十九玄奥幻阵。
风雪骤停。
荀慈动动耳朵,细听周遭动静,是孩童们的银铃笑声。
雁千山问他:“你可听见什么?”
荀慈在黑暗中感受,“一群孩子天真无邪的玩耍嬉戏。”
可能在放纸鸢,可能在蹴鞠。
“还有坐在巷陌门前的妇人,她们低声闲谈女红针黹……”
荀慈正想询问雁前辈为何将他带到凡俗市井,就听身边那道嗓音不带一丝感情的命令:“去,杀了他们。”
荀慈骇然失色。
他忙道:“雁前辈!我……我怎能去随便残杀老弱妇孺?”
雁千山肃容:“你怎知他们是老弱妇孺?”
“我听见了。”
“看得见吗?”
“看不见,但是……但是礼之所存,人心向善,我做不到滥杀无辜。”
雁千山负手而立,默默摇头,“荀慈,听见的、看见的,反而皆为假象。仁慈,有时候也是愚昧。”
荀慈茫然。
“用你的心去看,用你的剑去看。”雁千山略一沉吟,往他掌中塞了张保命符箓,“实在坚持不住,捏碎它。”
荀慈攥着符箓,愕然抬头:“雁前辈!”
雁千山人已消失。
荀慈在黑暗中追出几步,满心惶然。
恰时,一个藤球骨碌碌滚到他脚边,远处的小孩子们糯声糯气地大喊:“哥哥,哥哥,帮我们捡一下球吧!”
荀慈乐于助人。
他弯腰在地上摸索,果然摸到了一个球……不对,球上怎么会有像发丝的东西缠绕住他的指尖,仿佛摸到了冰凉死硬的皮肤。
下一刻,只听那手中“藤球”轻快地发出阴冷笑声:“哥哥,你捡到球了吗?”
荀慈脊背寒意上涌,倏然甩开。
不是人,不是小孩,不是妇孺……全是邪祟!
邪祟化为千奇百怪的人或物,如潮水般缠上荀慈。它们在他耳侧怪叫、嘶喊、进攻,短短几日,他好像历遍了四季,烈日、狂风、大雪、暴雨……一次次冲击着他的认知,颠覆他的想象。
荀慈不知拼杀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此时在什么地方。
阵法里暴雨滂沱。
他步履踉跄了一下,单膝跪地,用太和剑插入泥土勉强支撑身躯。
雨水打湿了他蒙眼的锦带,发丝凌乱的垂在鬓角,顺着他俊朗苍白的轮廓往下流淌。
他浑身是伤,还是没捏碎雁千山给的符箓。
因为他明白,雁前辈是在用这个方法,教他明悟。
剑,凶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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