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玉兔捣药时,地穴之门尽量敞开,阴气最盛。
这天金乌始坠,孤魂野鬼便都钻出,抢在天黑前尽可能吸入一点阳气,来滋养自己。
鬼们本能还想作恶,如引君入瓮、引狼入室、含沙射影、为虎作伥等,来嫁祸霉运。可得小心,神荼、郁垒大棒绳索伺候着!
神荼、郁垒背后铁笼里饿虎成阵,饿虎皆头大如箕,牙森列如刀山,目炯晃如火海,磨牙之声神人共惧。凡作恶之鬼,恶小捆绑,恶大直接丢去喂虎。
侥幸脱逃者,非脱逃也,时候未到也,屁股上都打着黑丝缠绕之结,此噩运结将尾随多生累世,比饿虎吃了还坏。
这晚,野地正奏着虎唇吸鬼血、虎牙啮鬼骨和鬼的惨叫声之交响曲,忽诸声俱寂,与惊诧同一时间,神荼、郁垒顿感掏空了五脏六腑般的失落与空虚。
铁笼罕见在虎的觳觫和哀鸣声中剧烈抖动着,却是吼奔了过来,后面跟着雨工、火光兽。三小兽东张西望,对二神视而不见,更别说虎笼。其过去许久,虎们还呆若木鸡,恐今夜再难奏响恐怖的交响曲。
上游正放河灯。三小兽蹲下盯着河边的冷骏,冷骏却正向封四妹跑去。
在县中念初中的冷骏,昨天画了张画,画上有月亮、河灯和两个拉着手的孩子。画完他转头去还蜡笔,桌上的画就没了,只见一只奇怪的鸟儿,黑羽,长着对小红耳朵,正从教室内飞了出去。
“四妹!”
他笑着向四妹跑去,拉着她,“你怎么在这里?”
两个一个十四,一个十二,已不算小,都想不起上次拉手是什么时候。四妹像触了电,本来触电就让手抖吧,让全身抖吧,四妹抖得再剧烈也不会把手缩回的——
“哼!”
四妹手一摔,“不是你叫我来的?”
四妹回家,见灶台上摆张画。再一看,窗外一只有耳朵的鸟儿,耳如人耳而红,在枝头梳理它乌黑的翅膀,“噗”一声飞不见了。
“怪,我叫你来的!”
四妹抢白:“你说我真的那样笨?连你画的月亮、河灯都看不懂?”
上游里许的码头搭着台,在诵经和放焰口,度地狱的饿鬼。
台上供奉着地藏王菩萨牌位,罗列着鬼王面燃大士等一些鬼神的纸俑,无数招魂幡在台四周呼啦啦飘。
末了台上这一切都将在诵经声中化为火焰,这便意味着整场功德圆满收场。
台前并堆着家家户户送来的糕点果品,末了会撒向四方的饿鬼。这时,娃儿们便都蜂拥而上,去争抢落在岸上的,也不怕这是向饿鬼牙缝中抢食!
浪漫、美丽的放河灯是放焰口的尾声。之前是激情燃烧的剧,现在是抒情的诗。油纸做的船形、莲花形和鱼形的河灯,随水流去,载着恶鬼。
人们都会久久凝睇属于自己的那盏河灯,不遑他瞬,这难道是在凝睇恶鬼么?哪里,是凝睇的坏运去好运来!
中元节前夕,留仙镇袍哥龙头大爷孙裕国等与外来的两个赌客在留仙茶馆打牌,孙裕国输脱三十多万元,后来只好拿地契作抵押。
外来二人中一个大鼻子,一个右颊有颗长毛的痣。毛痣道:“小弟有个主意,说错了孙大爷莫怪。”
“说嘛!”
“孙大爷若肯割爱,就把这个端茶递水的丫头,抵这张地契如何?”
丫头叫六妹,六妹咬牙切齿“呸”一声,“割你妈的爱!”
端茶泼去,毛痣从脸到胸膛都是茶叶茶水。
大鼻子一边帮毛痣收拾,一边自顾地打哈哈:“如此烈女,更要逗人爱了!”
孙裕国心腹钱凯识得二人千术,却无法破解。这时便道:“二位,我帮孙大爷做主张了,要得!”
六妹像猫一样扑过去抓他,前脚跑后脚跟着追。六妹的哭骂声拐几道弯传回这边来,还如碎玉鸣鸾般的清脆,叫人听了心碎又心醉。
过一个时辰,六妹被打扮了,千种伤心,万般不愿,送进两个房间,并一壶酒,几碟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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