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吐了吐舌头,然后站起身,看了看夏雪平。
夏雪平还没跟我说什么,岳凌音突然很神秘又正经地拉了拉夏雪平的胳膊,轻声说道:“平,找个地方,我跟你说点事——我托关系,给你弄到了一点材料……”说着,她自己便先出了办公室,朝着与会议室相反方向的走廊尽头走去。
夏雪平也站起了身,拍了拍我的手背,对我嫣然一笑:“你先去会议室吧,下一层楼,电梯门口往右,左手边第二个门。”
我微笑着躲了一下其他人的目光,又很用力地对她眨了一下眼睑,并点了点头——一般在我和她独处的时候,在她问我“是不是想要妈妈了”之后,我也会用这样微小的动作回应她,所以这个表情对别人而言平平无奇、对我俩来说确有不同含义。
出了办公室,我按照夏雪平说的来到了会议室。不得不说情报局的会议室还真是有模有样,除了手写白板,还有电子黑板和多功能投影;座位也是呈阶梯状的,并且每个座位都是一张沙椅,坐在上面十分舒服,而且坐垫和靠背还是只能通电的,还会自动根据坐姿调整角度和位置;整间会议室,就像个小型豪华电影院一样,真心给人一种盼着开会的感觉。
我随便找了一个靠边的位置坐下,此时会议室里已经坐了六个人,四个男生两个女生,都是穿着警察制服的,我抬手跟他们每个人都打了个招呼,他们也纷纷向我示意。
“嗯,吃了么你们?”
“中午饭?”
“吃了。你呢?”
“嗯。吃了。”
“我还没有,呵呵。”一个女警说道。
“那怎么不去吃呢?楼下对街不是有卖的么?”另一个男警察问道,这兄弟的海蛎子口音还稍稍有点重,一听就知道是d港来的。
“我减肥。呵呵。”那个女警回答道。
她身后坐着的另一个女警,撩撩头,看着我们众人,欲言又止,于是又低下了头玩着手机。
“那什么……我k市警院毕业的,之前怎么没见过各位?你们都是哪毕业的?”我想了想,又准备热络一下气氛。
“我都警官学院的,分配回来在b市上班。来过咱们b市么?”
“没有。”
“哦……咱们b市有不少矿。”
“嗯……那位兄弟呢?”
“我d市本地刑警学院的,但我都毕业五年了。我还在下面干了两年民警……呵呵,我累了,先眯一会儿……”
“嗯,好吧……那啥,那位美女呢?你呢?”
“哦,我在k市警察局。”
“哦?是嘛!那你……”
“但其实我刚从省调回来三个月,警官学院那儿也我没去过……嗯。”
“嗯,好吧……”
坐在那位在k市警察局上班的女警后面那位美女,则又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挠了挠脸颊,冲我微笑了一下;我刚准备开口对她说话,结果人家又把头低下了……我们互相之间,之前的确都没见过,一时间谁都不知道谁应该先来口,来找些什么话题。而且看起来,这几位都不大健谈。
——我想我还是别没话找话了,继续保持着尴尬的安静就好。
我也正欲在这么舒服的沙椅上闭目养神的时候,一名穿着军装、留着小胡子、梳着三七分的四十多岁帅气男人,另一个则是一头染了咖啡色的齐肩短,大眼睛双眼皮、高鼻梁樱桃嘴小下巴的三十七八岁的美女——本来俩人的容貌就很亮眼了,等二位走进来的时候,还相互聊着天,男人一张口就是带着磁性的骚气低音炮,女人说起话来甜得赛过喜鹊;再仔细一看上面的肩章:一个上校,一个三级警监——全都是正经八本的长官,想必也就是这次专案组的两位特派员了。于是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对着二人齐刷刷地敬礼。
这位上校和警监看到我们敬礼,二人也很正式地还礼,随即男人对所有人下达了口令:“礼毕!”又指着我们对警监说道:“你看,凌音找的这些人,还挺有斗志的哈?”
“都坐下吧。”警监用着她那甜蜜的嗓音说道,接着又眯着眼睛看了看我,突然叫了一声我的名字:“何秋岩!你怎么也来了啊?”
“哼哼,我也正要问这个问题呢!我之前听凌音说,咱们招这小毛头的时候,他死活都不来。弄得咱们那”男人婆“,差点把”美人计“都用上呢!”那位上校也站在警监的身旁盯着我,他的话听起来还有些酸溜溜的,“——来吧,何秋岩警司,你过来,跟我俩聊一会儿闲天吧?反正你小毛头闲着也是闲着。”
我再一看这俩人,顿时傻了眼。
我跟这二位虽然交集不多,但我的确认识——实际上在座的所有人都应该认识他们:这位上校名叫明子,现在看他一身军装,看来他必然是去了国家情报调查部任职了,还拿到了上校军衔,但之前他却一直在y省警察厅工作,职位是督察委员会的主任——好久之前,岳凌音在y省警察厅任职的那个特别对策室,主导人就是这位明子。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跟谁都能保持很好的交情,聂仕铭和胡敬鲂之间的斗法一直就没停过,但偏偏他能在中间一碗水端平,两个派系还都很给他面子;他的综合能力也不差,所以是我外公最后一批学生里升职最快的一个,没有之一。不过,就是因为后来岳凌音主动从省厅特别对策室离开,他便也主动辞职,然后转职去了情报调查部。十二年前那场y省政变之所以能够被彻底粉碎,除了张霁隆临时反水、主动向国家投诚之外,还有不少事情要仰仗于明子的部署——这些八卦,都是我在情报局于警院的集训结束之后,从校友那里听来的;他身边的女生也不少,不过据说,这个明子尽管身边莺莺燕燕从未断绝,但那些都是烟雾弹而已,他其实真正的心上人,就是美女大婶岳凌音,在情报、警察两个系统机关里面,早就有“明岳cp”这样的称号和种种浪漫传闻,但也不知道怎么着,岳凌音和他俩人都快五十岁了,在一起没有个三十年也有个二十年,到现在就是没成一对儿,换成别人的话,子女都该谈婚论嫁了。
——我记得刚才岳凌音跟夏雪平说,她帮着夏雪平“托关系”弄到了一点“材料”,这个“关系”该不会指的就是明子吧?
那么,夏雪平要她帮忙弄到的“材料”究竟是什么呢?
而这位美女警监名叫叶茗初。她的来头可就大了:她不是本地人,她出生于与南方s市、沪港市形成三角的a市,而且,她可是坊间盛传的“狂拽酷炫屌炸天”的江南叶家的“十三小姐”——当然,她也是叶氏家族里唯一一个放弃显赫商贾家世和大小姐地位,而出来当警察的人;跟岳凌音差不多,她也在不少的地方都留过学——看这意思,我猜她可能跟岳凌音早就认识;因为能力出众,一直供职于中央警察部反恐安全处,现在的职位应该是处长。当然,她还有很大一部分名声,就是来源于海外的一帮社会运动势力曾经一度每天拿着一件事说事儿:那就是这位叶家十三姑娘,之所以能够在还没到四十岁,就在中央警察部担任要职,跟她与中央警察部的韦山岳副部长之间的不正当关系不无瓜葛——这件事的流传度很高,但也没人去验证到底怎么回事,只是据说中央警察部内调处的人现过好几次她经常会一个人在韦山岳的办公室里待很久,而且还有人现过她和韦山岳经常会在周末一起约会,可信不可信就不知道了;后来这件事,推特和youtube上的那些自媒体们也没人再去提了,估计是叶家使了银子封住了他们的嘴巴。我跟她认识,是因为她曾经在警院的每个班都讲过三节,关于协同反恐反间谍调查与应对工作的课程,我在课上的表现很出众,当然,包括答题和捣蛋,毕竟当初我刚从警专升学到警院,身上还留着一大堆从警专养出来的毛病。
这么两位经历不凡、地位高高在上、能力又万里挑一的长官,我自然是打心底里觉得跟他们有差距,再加上虽然算是认识、算是见过几次面,但我也真心不觉得熟悉,何况这两位真真的是从京城都来的长官,在他们面前,我还真的不大放的开自己,于是聊上了几句话,却也都是恭敬言语客套话,再加上点嗯嗯啊哈这般点头哈腰的应和。
“小毛头,你不是当初不来情报局么?现在怎么跑这儿来了,嗯?”“小毛头”是我小学时候,我外公以前那群学生,加上我舅舅夏雪原那帮同事给我取得外号,因为我那时候经常留一个毛寸头型。现在再次听到这个昵称,当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夏雪平不是被借调到这里来了么?昨天我没现,刚才开会我才看出来是她。”叶茗初笑了笑说道,“你是为了雪平才来的这儿吧?”
我面带难以掩饰的笑容,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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