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他们上京时,白氏已经有七个月的身子了,一路上风餐露宿,水陆颠簸,卫成肃竟也执意要带着,生怕美人儿离了自己身边会遭遇什么不测。
因此,若说卫家有谁是对卫珩这桩亲事看不过眼的,便只有这位心比天高,仗着肚子里揣一个金蛋便越跋扈起来的白姨娘了。
哪怕是在进京的路上,这位白姨娘也不止一次阴阳怪气地挑拨过卫珩父子的关系。
观言好多次被气的面涨耳红,只恨不得要上前去动拳头教训几番,卫珩却不在意的很。
在他的处事原则里,狮子从不与犬吠,像这种空长了脸蛋脑子却没育好的蠢货,迟早有一天自己就能把自己作死。
卫珩瞧不上她,自然便也不愿搭理她,平常她挑十句,卫珩能抬眸回一眼,就已经是心情极好了善心。
可在这位舞坊出身的白姨娘眼里,那就是怕了她了,不敢回击,因而越仗着身孕肆无忌惮起来。
现下卫珩依旧没搭理她,寻到母亲备好的玩具箱子,便差人去喊了两个奴役婆子给祝宜臻送去。
祝宜臻的动作很快,婆子出院门不过半刻钟,就有丫鬟自南面儿匆匆而来,手里捧着两个黄花梨木的匣子,行至院落门口,冲他躬身行礼“卫公子好,奴婢是七姑娘身边伺候的丫鬟小鼓,我们姑娘方才收到您的礼了,很是欢喜,说什么都要把这盒弹珠给您立刻端来,当是回您的礼。还有我们大姑娘,听说您年前就已进学了,特地差奴婢送来了一方砚。”
卫珩抬眸瞥了眼她手里的两个盒子,点点头,转瞬便收回视线,语气很随意“嗯,你放着吧。”
小鼓愣了一愣。
今日她没跟着七姑娘去老太太屋里用午膳,自然就错过了卫珩“顶撞”老太太的那一幕。
也没眼见着自家姑娘闹着要随珩哥儿去顽却蔫蔫儿被赶回来的景象。
对于这位自小和自家姑娘订了娃娃亲的卫公子,她至多有个“穷酸落魄”、“祖上积德”的模糊印象。
她本想着,收到大姑娘和七姑娘送来的礼,这位卫小公子一定会受宠若惊,感激涕零。
就算面上撑住了不显,到底才这样的年纪,肯定也会忍不住要开了看个究竟。
结果没想到,小少年眉眼淡定,自顾自摆弄着手里的泥塑小剑,头也没多抬一下,仿佛半点不因这两个黄花梨木小匣子牵动半分心绪。
小鼓顿了片刻,也不知是觉着尴尬,还是不满于对方平淡的回应,径自打开了手里的两个盒子,语气礼貌又亲和,笑着道“卫公子,这是我们七姑娘送您的弹珠,总共十六颗,是自南边儿精心挑选过的成色上好的粉珠,您平日里把玩着,或留着赏赐人都是极好的。这方砚台,是我们大姑娘年前才得的细罗纹歙石抄手砚,足费了两道孤本才和敬墨阁的东家换来,前些日子三少爷来要,大姑娘都没舍得给,今日是您来了,她才舍了出来,专门送了您,祝您学业有成,日后金榜题名。”
珍珠是好珍珠,颗颗圆润,成色上佳,形状大小都看不出分别,莫说是当弹珠,便是直接串了洞打成项链头冠,也是价值不菲的一份饰。
那方歙砚更不必说了,涩不留笔,滑不拒墨,瓜肤而縠理,金声而玉德。好砚可遇而不可求,怕是光这一方砚台,就抵得上卫家带上京的一马车行李。
难怪说当今吏部尚书祝昀深受圣宠,门前一位看门的小童,都比匆匆赴京的九品官员来的体面。
一个三四岁的奶娃娃,随手就回了这样的礼,岂止是“家底厚重”四个字可以诠释完全的。
解释完了后,卫珩见小鼓依然迟迟不走,蹙蹙眉,让观言上前去把回礼收好,而后颔道“我知晓了,你还有何事?”
“无事那奴婢先告退了。”
真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怎么也没想到卫家爱的小公子竟然是这样一个人物。
小小的年纪,却似乎没多少孩童的好奇心,眉宇间找不到半分跳脱,反而满是锐气和高傲,多说一句话都仿佛是一种恩赐。
也不知是真懵懂,还是听了长辈的嘱托要装老成。
若是真懵懂,这般态度便不免让人觉得品性不端,心高气傲,被宠坏了拎不清身份。
若是真听从了长辈的嘱咐,又未免过于钻营了些,不过六七岁的稚童,尽走些歪门邪道,也难怪她们大姑娘如此看不上眼。
教养一词,从子孙辈上便可看的一清二楚。
为何世人都对世家大族趋之若鹜,甘愿忍受清贫也想结两姓之好,不过就是看重其清正家风和所谓教养了。
念及刚才瞧见的老旧朴素的院落,院落门口背着箱笼还未脱去稚气的小厮,以及厢房前神情妖媚姿态轻浮的年轻姨娘。
小鼓轻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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