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花鹿,蹑手蹑脚地钻进幔帐,小心翼翼地绕过仕魅,趴在羽魅枕头上,痴痴地盯着羽魅看,暗弱的幔帐里,小梅花鹿的眼睛格外晶莹闪亮。
“嗯!我意思是,等你回来,我才放心走呢!……虽然,羽魅姐姐很厉害,冥顽欲念拿你没招儿,可我还是觉得,守在这里心安一些!魂域里事情啊,谁也说不清的呀!”
小梅花鹿仿佛在闺房里,等了好长时间,最起码从读取羽魅又想堕入魂域的欲念后,便过来守在这里了。
“哎呀!我当什么事呢!吓我一跳!……诶?你怎么还不放心我啊!去年夏天,我第一堕入魂域的景象,你又不是没见识过!是吧?”
羽魅吻着小梅花鹿的额头,抚着她那小巧精致的鹿角,也挺感激她那份守护主人的心意,但这份心意,又着实多余。
魂域是一个险象环生,且肮脏不堪的世界。有灵兽的孩子,人生第一次堕入魂域之前,所有的过来人,都是这样教诲他们的,实际情况也的确如此……然而羽魅,却属另类,小梅花鹿也曾惊骇不已。
小梅花鹿,只是按照自己与生俱来的判断,做出判断……冥顽欲念,及其化身,想要吞噬羽魅的肉身。也许,也许是羽魅也太强大了吧,强大到她的魂域世界里,竟然没有所谓兴风作浪,作妖作祟的冥顽欲念。
羽魅的魂域里,也不是没有冥顽欲念,或者化身之类。小梅花鹿也经常琢磨这件事儿,因为太好玩儿了,所以就经常琢磨呗!
首先呢,每次撞见的冥顽欲念,形形色色,花花绿绿,足见羽魅是一个多么花心儿的女孩;更好玩儿的是,它们都怵羽魅,怵她的气场,怵她的眼神,怵她的手段。
她的魂域里啊,一点都不用紧张,开心地玩儿,也就是了!……一言以蔽之吧,羽魅是自己魂域的主宰,更像是女王。洹水两岸的有灵孩子们,羽魅的强大,这也算是独一份儿吧。
羽魅的脊柱上,自尾巴骨向上数第四枚骨节,便是她的痛穴……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呀,小梅花鹿亲口告诉羽魅的。虽然有违灵兽的信念原旨,但没办法,羽魅就是这么强大,小梅花鹿才敢放心地告诉她。
“咱俩不是君子之约嘛!彼此之间,不再互相读取对方的欲念!……小梅花鹿!你可违约在先喽!今晚究竟怎么了呀,是真心想我了呢,想跟我腻歪一晚上再睡呢?还是真心寂寞了,想跟我一起进去玩玩儿呢?”
羽魅多少也有些讶异。不该的呀,小梅花鹿是一头非常胆小谨慎的灵兽,既斯文,又缜密。痛穴的秘密,如若不是百倍放心的话,她是绝然不会告诉主人的呀,今晚的确有些蹊跷。
“羽魅姐姐,我也说不清楚的,就是觉得,觉得……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心里很乱,今晚感觉特别不好,所以一读到你的欲念,就偷偷过来,守在这里了……”小梅花鹿欲言又止,一定出事了,且是性命攸关的事。
仕魅睡得很香,羽魅轻轻地把仕魅从自己身上推开,然后侧起身子,趴到小梅花鹿耳朵上,柔声细语道,“咱俩欲念联结,一体同生,本就生死与共……告诉羽魅,我来对付!”
“你的魂域里,藏着一个人!”小梅花鹿瑟瑟缩缩道,羽魅又是惊出一身冷汗,她盯着小梅花鹿的眼睛,晶莹的泪花里,映出莫名的恐惧。
羽魅索性把小梅花鹿搂进怀里,轻声抚慰道,“哎呀!我当什么呢!我的魂域里,不一直都有人么,形形色色的人,花花绿绿的人,冥顽欲念也好,欲念化身也罢,哪个不是人模狗样的呀!”
羽魅心知肚明,小梅花鹿所指的“那个人”,肯定不是什么欲念化身,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好,只要先抚慰一下再说。
“不!不!羽魅姐姐,这个人,他不是魂域里的人,哦不!他是魂域里人……哎呀!我也说不清啊!”小梅花鹿急切得声音,愈来愈大,羽魅赶紧捂着她的嘴巴,小声儿虚道,“小点声儿啊!仕魅醒了,就没法儿继续说下去了呀!”
“羽魅姐姐,实不相瞒,每次读取你的欲念,灵兽总归是灵兽嘛,哪儿哪儿都放心不下的,所以呢……所以,你每次堕入魂域之前,我总要提前钻进去,逛一逛,瞄一瞄,再返回现世肉身。这样,我才能睡个安稳觉啊!”小梅花鹿忐忑不安道。
“嗯?啊!……嘿!你个小鬼头,我竟相信了你的誓言!哎呀!气死我啦!”羽魅登时头晕目眩,今晚算是中了大奖,又羞又恼,惊悚大串联。
“没有的事!羽魅姐姐,一万个放心好啦!不宜景象,我都闭着眼睛呢!”小梅花鹿很实诚,实话实说道。
“哎呀!要死了啊你!还敢说出来呀!不害臊啊!……掌嘴!赶紧!”幔帐里疾速升温,羽魅的耳根儿热得烫手。
“今晚,当我确知你又要进去玩儿的时候,自然我又得提前钻进去,望望风啦,探探路啦,摸摸底啦……突然间,他就闯进来了!像是从他自己的世界里,或者索性就当他是从自己的魂域里,就这么穿进来似的!”小梅花鹿,神色凝重,绝非撒谎。
“‘闯’进来的!‘穿’进来的!……怎么可能啊!魂域是天赋秉性!是与生俱来!一人一副躯壳,一人一个脑袋,我的,就是我的!怎么能成他的呢?……哪儿来的这么一位妖人啊!”即便咬破了嘴唇儿,今晚也休想猜透。
“那人?哦,那个‘他’,究竟长啥模样啊?”羽魅催促道。
“模样?没啥模样啊!‘他’就是一坨水啊!要么挂在树枝上,要么滩在路边上。可是这坨水,立起来时的影子里,有脑袋有肩膀,有胳膊有腿脚……大概,就是这副模样的一个‘人’吧!”小梅花鹿搜肠刮肚,尽可能地让羽魅,既听得懂,又相信她。
“水影人!……可不是什么妖人!它们哪里是人啊!”
羽魅惊魂未定似的喃喃道,地府城邦刑律法司呈阅的奏报里,与小梅花鹿的描述,如出一辙,分毫不差。
地府城邦,所有能上台面儿的男人里,还真有一位能入羽魅法眼儿,至少暂时能“入”吧!——净身出浴,就是一个很有趣儿的“法眼儿”标准。
羽魅不止一次地幻想过,假如“净身出浴”的话,连山看她的眼神儿,标致性的木木愣愣,恍若眼前是一块儿挑不出破绽的门板,顶多也就算半扇儿行走的肉,出色入空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归藏呢,稍好点儿吧,明知眼前的是一件儿稀罕尤物,也知冷知热,知情知意,可你别想锁着他,他说扔就扔,说走就走,女人很重要,但绝没重要到,不抛不弃,难舍难分。
熬远,就不提了吧,任谁“净身出浴”都是一样的效果,既不需要审美,也更懒得用情,就那转瞬之间的出息,只那转瞬之间的需求,谁都给得起,谁的他都要。
栎黎,说他色眯眯的吧,他又假装正经,即便饥渴难耐,却绝不泛滥成灾,他有自己的小九九,在姬林跟前儿,他要装孝子贤孙,在湘路跟前儿呢,他要装无欲无求……羽魅面前,他哪儿装得下去啊,除了自卑,就是卑鄙。
青石,湘路,太老;紫石,睿冲,太嫩。
幽祀,都说是妖人,压根儿没见过。
红石!假如真的净身出浴的话,一不做二不休,就这么宽衣解带的人,好像也只有他敢吧?……凭感觉,只是猜,还真没试过。
“仕魅!请‘结绳武士会’二掌柜红石,过来一下!就说,我请他做事!”
大清早,还没洗漱呢,脑子里怎么全是红石的影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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