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晚初未及答她的话,那阵刚刚缓解了片时的疼痛,就在顷刻间再度汹汹地席卷了她。
仿佛有人伸了把刀子进她的肚子里,上下左右地剜刺犹还不够。
她痛得太阳穴都像有千万根针在扎,耳朵里嗡嗡地响,仿佛是阿敏匆匆地裹了衣裳去开了殿门阿讷手忙脚乱地扶着她的手臂不知道那来报信的小宫女要说什么,只有阿敏高声地喊着“去请太医”
容晚初眼前黑一阵、白一阵的,不知从何处来的一点冷意浸透了她身上的衣衫,冰凉凉地贴在身上。
她不由自主地扶着桌脚蹲下了身子,身边不知是真是幻的嘈杂声始终没有停止过,她想说“我没有事”,却好像没有一个人听到她说的话,眼前模模糊糊的人影一直在晃动,像一团一团黢黑的影子。
而就在这样的纷乱之中,却仿佛有个人忽然大步地走近了。
他一走过来,身边那些纷纷乱乱的人影就都散开了,嘈嘈切切的声音也倏忽间止歇,耳畔忽然间清净了下来,容晚初蹲在地上,一手扶着桌脚,一手捂着小腹,有些茫然地向他来的方向抬起了头。
依约之间仿佛有个烧得正旺的炭盆忽然贴近了她的小腹。
那炭盆有她一个半的手大,抱在手里热乎乎的,还有些嶙峋的柔软。甫一贴在她的腹上,那一点热意就熏进了她脏腑之间,仿佛连痛都没有那么痛了。
容晚初抱着那只“炭盆”,不由得满足地深深喟了一口气。
覆在她冰凉小腹前的那只“炭盆”却忽然扣的更紧了,她蹲在那里,肩后和腿弯却都忽地一暖又一轻,身子就腾了起来,被人环在臂间,一旋踵的工夫,已被重新放在了柔软的床帐之中。
肩后的那一点温度就抽身离去了,容晚初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这一点暖,生怕好不容易得来合心意的炭火也被夺走了。
她听见耳边有人低低地叹了一声,柔声道“放心罢,哥不走。”
这声音和语气都太熟稔了,让她止不住地委屈了起来,喃喃地叫了一声“七哥”。
殷长阑一颗心像被她揪在了手里,反反复复地揉捏,疼得说不出话来。
他站在床边,一只手还被女孩儿抱在怀里,就着这样一个别扭的姿势,俯下身去单手环住了她。
少女背脊瘦削,远远着的时候亭亭玉立、纤长可,但这时蜷成了一团,背后的蝴蝶骨上薄薄的一层皮肤,尤显出几分支离脆弱。
她身上都是冷汗,因为是在睡梦中醒来,只穿了及身的里衣,这时早就被浸透了,而新的汗水还在一股一股地向外沁着。
殷长阑被她束住了手脚不能离开,就回过头去了一眼。
因着他的到来和容晚初乍然的惊痛,落地罩前堆了许多宫人,前头被他警示过,都规规矩矩地垂手站着,静悄悄的没有发出一点声息。
阿讷和阿敏得了他的示意,一个点了几个人退出了屋去,一个轻手轻脚地走上前来,替发着抖的少女围住了锦被,见殷长阑没有别的表示,就犹豫了一下,重新退了开去。
容晚初茫然不觉。她缩在殷长阑的怀抱间,犹然不由自主地打着摆子。
殷长阑环着她的背,一下一下耐心地拍抚,声音低沉而温柔“哥在这里,哪里也不去了。”
或许是因为身边就贴了个热源,这阵突如其来的、翻江倒海的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容晚初也渐渐从那种五感模糊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她盯着眼前一片玄色的布料了半晌,心思犹还有些恍惚,背上那只手还在轻柔而有节奏地拍抚着,她听见男人悠长而宁谧的呼吸声。
她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出来,喉间却好像被什么哽住了,发不出声音来。
头顶的男人似乎感应到她的变化,在她出声之前低下头来,光线微微地一晃,她就对上了一双深而幽邃的眸子。
余痛还在她腹中微微地揪扯,让她眼中干涩涩的,也跟着微微地刺痛起来,声带犹自哑着,用气音念了一句“你来了”。
殷长阑就见女孩儿眼睛都红了,长眉没有描画过,也在这样苍白的皮肤上显出浓翠来。杏子似的水眸直勾勾地望着他,仿佛在外面受了天大的委屈,终于回到了熟悉的荫庇底下,就再也撑不住那一点坚强。
他一颗心都被这个眼神揉碎了。
少女从方才疼痛难抑的状态中缓了过来,身体也不那么紧绷了,他一只手尚且被容晚初当作暖炉抱在怀里,这时已经快要失去知觉了,却还能隔着件薄衫感受到女孩儿柔软的腹部。
他不由自主地动了动手指。
“阿晚”
他低低地唤了一声,似乎觉得该有些话想说,但纷乱的词句到了嘴边,却不知道到底要说些什么。
恰巧落地罩外头传来些许碎碎的脚步声,他就侧首了过去,见到阿讷带着几个宫女,手中都端着托盘、并水盆巾栉之物从外间走了进来。
那托盘上都苫着薄绢,殷长阑一时不清都是些什么东西。
他原本的意思只是教宫人出去拿些暖炉、汤婆子进来给容晚初暖腹,这时就不由得皱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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