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一埋好,齐远识便立刻赶走众人,再三确认四下无人,他缓缓在尸体面前蹲下,自怀里拿出一张洁白的帕子轻轻覆盖在尸首那已经腐烂不成人样的脸上,闭眼,低声念起轮回转世的道经。
嘀嘀咕咕好一会,一篇道经念完,双腿酸胀不已,双手撑膝正要站起,忽地,洁白帕子上爬上了几条黑黢黢,似黑竹枝又似烧焦细枝的爬虫。
“冒昧了。”
低语一声,齐远识两指迅速捻起黑色爬虫,还未凑近细细端详一番,爬虫小小地嘴儿就在他手指头上咬开了个小口子,不痛不痒,毫无感觉,一滴红血却已冒出,顿时它挣扎着便要往手指头里钻去。
如此特别的虫子,当今世上唯有……蛊虫。
齐远识脸色骇然惊变,下意识扔了手中黑色爬虫,好不容易刚尝到新鲜血液,转眼又失去的爬虫趴在地上痛苦翻滚挣扎,小小地身躯急迫的四处寻找,却只找到原先主人已亡尸身。
血液虽是腐臭,但有比没有好,在身体对血液的本能驱使下,黑色爬虫毫不犹豫咬上腐肉,并以极快速度钻进去,大口大口饱食,饥渴难耐如极度缺水的人碰上大片甘甜的泉水。
目睹黑色爬虫疯狂行为的齐远识抬手盯着指头上仍在渗血的伤口,目光复杂而隐晦。
向桉出声道:“喂,你该不会认为蛊虫是向杺搞的吧?”
平心而论,向桉亲眼看着蛊虫从苻清白身上爬出,潜意识的第一想法便是:向杺下的。
下一瞬,这想法便被她抛掉,眼前这蛊虫明显不对劲,飘香楼藏书中曾记载:蛊,常分有母虫与子虫,子虫受母虫驱使,非活人之血不可蕴养,子活母活,子死母死。
而今人已死,蛊虫却未死,这虫比至普通蛊虫厉害得多。
向杺不可能下蛊,也没机会下——苻清白从进宫到死亡的最后一刻,向桉一步不离跟着苻清白,从头到尾向杺没有任何下蛊的举动。
是谁?
向桉心中不断闪过名字,最后视线定格在眼前的齐远识身上,忽然想到一事:“苻清白死后尸体被埋于偏僻冷宫大雪之下,他是用什么法子将苻清白带出来的?”
偷?买通太监宫女?带兵闯入宫中杀了向杺?
非是她多想,事实在于向杺小皇帝对长生的追求很高,若他从玄清道长嘴里得知她被束缚在苻清白周身三丈之远,必定不可能让齐识远将苻清白的尸身轻易带出宫。
向桉还未琢磨出个所以然,齐识远已又拿出了条帕子包住手,俯身解开了苻清白的囚衣,露出里头腐烂胸膛,向桉偏头不忍直视,不是怕,是她无法直面苻清白之死。
她曾无数次回想,若当日苻清白死之时,有人能看见她或者她能触碰到他,苻清白是不是就不会死?她是不是能救他一命?哪怕救不了,至少也能将苻清白的尸身好好入土为安。
而不是顶着漫天飞雪,无能为力守着他的尸身枯坐两日。
向桉此刻十分希望来一阵大风将她远远带走。
当初决定躺棺材,她为的就是个清净,却忘了乱世之下,最吵闹的地方是乱葬岗。
近距离接触尸身的齐远识淡定得很,倒是向桉不淡定了,凑到他跟前:“看你模样,才十五六?这么小的年纪胆子这么大?不怕晚上做噩梦?”
小孩子最是不能吓的生物,一个不好就容易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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