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的更鼓刚刚敲过,青夏就幽幽的醒了过来,眼帘轻轻一动,睁开了眼睛,只见近在咫尺的脸孔宁静温和,睫毛乌黑浓密,静静的投射出一片小小的暗影。一时间,她的神智似乎有些恍惚,夜里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样,她拉开身上的丝被,只见斑斑点点都是动情时的痕迹。
一抹红晕悄然爬上了她的脸颊,略一动弹,下身就传来一阵不适,她眉头只是轻轻皱了皱,就惊醒了一旁安睡的男子。
秦之炎缓缓的睁开双眼,一双璀璨如星子的眼睛好似剔透的宝石,乌黑的墨发散在身后,更加映衬出他剑眉星目、风清玉郎,猿臂一伸,就将青夏抱进怀中,声音带着一丝内疚的说道:“依玛儿,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还是,你不舒服吗?”
青夏靠在他的怀里,将头枕在他的手臂上,轻轻的摇了摇头,不光是他,就连她自己,也是没想到的。楚离也许在回国的那段时间内因为各种心结没有接近庄青夏,但是她却没有想到就连齐安都没有碰过庄青夏的身子。她缓缓的闭上眼睛,声音低低的,就像是一只小兽一样,轻声说道:“秦之炎,你是在害怕吗?”
明显的感觉到秦之炎的手臂一僵,青夏转过身来,面对着之炎,在他的怀里仰起头来,注视着他的眼睛,双眼沉静,轻声说道:“你不是这样的人的,不会这样性急,是因为听了燕回的话,知道楚离要来了是吗?”
秦之炎目光凝聚,好似镜湖封冻,不露一丝波澜。
青夏定定的看着他,缓缓的伸出手来,抚上他清俊的脸孔,轻声说道:“你害怕我会同楚离走,是吗?”
秦之炎看着青夏的眼睛,那么温和柔静,竟然还带着一丝孩子气的悲悯,终于,他淡淡的牵起嘴角,点了点头,道:“是的,我害怕,害怕他会抢走你。害怕你会像在沙旱地的那次一样,随着他就走了。我不能阻止你,不能强迫你,不能用武力将你留下,所以只能希望可以多一些筹码,多一些让你留恋的地方,多一些让你觉得值得珍惜的回忆。依玛儿,我不该把心机用在你的身上,但是我还是用了。”
青夏注视着秦之炎风华绝代的面容,突然觉得心底的那一寸柔软被人轻轻的触动。
秦之炎,超凡脱俗如你,也会有害怕的东西吗?尽管早就已经料想到一切,但是听到他亲口承认这一切,还是让青夏的心酸酸的紧抽了起来。她淡笑着抚摸着秦之炎的脸孔,抚过他俊朗的眉,英挺的鼻,薄薄的唇,终于轻轻的笑道:“傻瓜。”
“依玛儿,”秦之炎环抱住青夏的肩膀,低声说道:“从很小的时候,我就跟自己说一定不能对什么生出留恋之心,若是强求不来,伤心的总是自己,可是这一次,我真的希望可以留住你,不管用什么办法,都想要努力的试一试。”
青夏埋首在秦之炎的怀里,声音闷闷的说道:“秦之炎,你不要对我这样好。”
“不,依玛儿,我不够好。”
秦之炎淡淡微笑,笑容里带着说不出的苦涩,他的眉眼像是拢上了层层轻纱的远山,让人看不真切。
“我是个自私的人,我身染重病,本就是个没有未来的人,当初在皇陵外的时候,我可以用这个理由放你远行,可是现在,我却自私的想要留住你。依玛儿,就让我在有生之年,好好的照顾你,直到不能继续看着你的那一天,好不好?”
“胡说!”
青夏眉头突然紧紧的皱了起来,她咬住下唇,伸出瘦小的手臂紧紧的抱住秦之炎的腰:“你不会有事,我也不许你有事。”
“恩。”
秦之炎的笑意从胸膛里传了出来,青夏小小的脑袋贴在他的身上,抱得紧紧的。
她再也不能允许身边的人离开她,再也不能允许。秦之炎,你就像是山水画中走出来的谪仙,我看不清楚,看不分明,我对你一无所知,甚至抵不上对楚离的了解,可是为什么,直觉让我选择相信你,我愿意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愿意相信你做的每一件事,对于一切事情的因果缘由,都不想再费尽心机的去想去思考去揣度。秦之炎,我这样不计后果的相信,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跋涉了这么久,在这个陌生动荡的环境里步步为营小心翼翼直到今天,终于,还是累了。
在这个浮华跌宕的人世间,只有你的怀抱曾经给过我温暖,就让我不计后果抛却理智的信任你一次吧,从今往后,不会再害怕黑暗,不会再害怕血腥,不会再害怕战争、人心、陰谋、算计,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害怕了。
“秦之炎,我会陪着你的。”
低沉的呼吸在耳畔响起,女子的眼神像是温柔的河,她轻轻的亲吻着秦之炎的嘴唇,笑着说道:“我会陪着你的。”
太陽没有升起,大地仍旧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青夏靠在秦之炎的怀里,却感觉到陽光拂面的温暖。次日拔营之前,青夏去苍须先生的房里取药,刚要伸出手去掀开帘子,就听呼啦一声,一名一身灰色长裘的女子就从里面走了出来,差点撞在青夏的身上。看到青夏似乎微微一愣,顿住了脚步,拧起眉头,沉声说道:“你是什么人?炎字营中怎么会有女人?”
锋利的敌意瞬间逼上,青夏眉梢微微一挑,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也渐渐隐去,语调清淡的说道:“你不是女人吗?让开!”
灰衣女子面色雪白,眼窝深陷,轮廓很深,看起来不像是汉人,倒像是胡人的女子。听了青夏的话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冷冷的望着她,眼神中充满了敌意。
青夏心底冷笑一声,突然伸出手去,一把推在女子的肩膀上。灰衣女子哼了一声,身体向侧偏去,竖手成爪,猛地抓向青夏的手腕。
这一抓带着呼呼的风声,一看就可知力度之大,若是被抓住了,青夏这只手不残废也会骨折。见她出手这样狠辣,青夏心头登时一怒,眼神凌厉的一闪,一个后劈式擒拿手,双手成剪的就抓住对方的手腕。
女子不经意间受制于人,顿时一惊,只听她青夏冷笑一声,侧身一个使力,就将她整个人从原地拖起。半弧抡挎,借力打力,嘭的一声甩到一旁。
灰衣女子身形一个偏转,堪堪站稳,没有狼狈的摔倒在地,再转过头来看向青夏时已收起了之前的轻蔑和俯视,变得警惕和敬畏了起来。
青夏嘴角冰冷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进了苍须老人的大帐内,独留她一个人在帐外的寒风中挺立。
苍须老人笑呵呵的递给青夏一盒药丸,说道:“这是用并蒂莲制成的香雪丸,是老朽早年从一名云游天下的商丘弟子那里得到的药方,对殿下的病有奇效。只是并蒂莲向来难得珍贵,所藏不够,这下好了。”
清淡的药香顿时扑面而来,青夏接过盒子,凝眉说道:“老先生,殿下是什么病,可以告诉我吗?”
“具体是什么病,老朽也说不清楚。”
苍须老人摇了摇头,习惯性的搓了搓手,说道:“当年西林世家的家主西林羽和南疆巫医都齐齐断定是南疆虫蛊产毒所制,但是经过这么多年的调理,就算是最毒的千蝎蛊,也该清除了。照我来看,也有可能是北地冰封之渊下的白蛮人善用的白巫术。”
“白巫术?”
青夏微微皱起眉头来,什么是白巫术,以她所知,就算是南疆降头虫蛊,也不过是一种对于细菌的高明的用法,并不是什么超自然的力量。就算诡异陰狠,总还有破除的方法,只要医药得当,依靠现代化学知识,未必就不能医治。但是若是涉及到超自然力量,事情就会变得有些棘手,青夏虽然是个无神论者,但是生平见见多识广,知道有些事情不能以科学理论断言。便沉声问道:“何谓白巫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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