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店房间,隋仰把谢珉放在茶几上,打开电脑接电话、处理公务。
他工作得很认真,谢珉不打扰他,自主地蹲在一旁看风景。
晨雾早已散去,从酒店往下望看到的余海城景,和谢珉公司所在那一层能看到的没什么分别。谢珉望着窗外,情绪平稳地想,如果自己没遭遇车祸,现在应该也在公司忙着工作。
硕士毕业,进入公司六年,谢珉只休过三天假。
是在某个春天,他不知怎么感冒了,心情很差,不想去医院,也想不出门,头一次任性地要求池源帮他把工作都推了,躺在家吃药睡觉发呆。
休假的第三天早晨,拍卖行把他拍到的画送来了,而他父亲来电指责他不事生产、缺席重要的晚宴。他又重新打起了精神,步入工作,之后没再休息过,直至此刻,他被迫待在隋仰的旁边,观看隋仰忙碌,仿佛被玄幻事件以一道无形的高墙隔离。
进入玩具兔体内已过去四十多小时,谢珉基本接受现状,冷静了下来。
他发觉自己回到了余海,心中却没有踏实的感觉,反而更加迷茫:不确定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希望赶紧离开隋仰,但想不到一个在此情形下敢于信赖的人。
不论选择谁,都像有可预见的风险。
他垂眼看看自己粉色的乐高躯干,中了邪似的向空气小幅度地挥出一拳。
小小的塑料前肢如同上了发条,滑稽而毫无用途地动了一下。谢珉立刻觉得自己想这么多根本没用,决定暂时放弃思考,等去了医院再说。
谢珉并不希望有人发现自己在做幼稚的动作,然而工作的隋仰注意力却不集中,每分每秒都在留意周遭动静,一下就抬起头,关切的问他:“在运动吗?”
谢珉缩回前腿,回到蹲姿,跳了个半圆,朝向隋仰的方向:“管好你自己。”
隋仰倒是听话,没再说什么,重新开始敲击键盘。
下午两点四十分,江赐来电话,说已经到了酒店楼下。隋仰合起电脑,把谢珉抓起来放进口袋,走出房间。
周末午后,余海的交通拥堵至极,车在高架下的路口排队,五分钟都前进不了十米。
令谢珉万分熟悉的江赐的声音,从黑黝黝的软口袋外面传进里面,像蒙上了层雾。谢珉孤零零地蹲着听,心中有些复杂和别扭。
“你的房子怎么样,买到了吗?”
“买到了,房东人很好,没为难我。”
“顺利就好,”江赐道,“我听说谢珉的事明天就会有新闻。”
他低声感慨:“唉,体征都很正常,怎么就醒不来呢……他跟我抱怨他爸逼他去相亲好像还在昨天。”
听见“相亲”两个字,谢珉微微一愣,而隋仰几乎是当即就接着问:“他相亲?和谁?”
“这哪数得清,至少得排了七八个,他都还没去。”
江赐说得含糊。
“七八个,”隋仰声音带着笑意,复述,“这么受欢迎。”
隋仰的右手在大衣外戳弄,谢珉感到口袋一阵摇晃,在心中暗骂江赐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可又不能跳出来要求江赐别泄露他的隐私,只好缩在口袋的角落里装死。
“是啊,”江赐像说上了瘾,“小时候明明和我一样,扔人堆里找不到,现在怎么比我受欢迎那么多。”
隋仰没有说话,江赐又像突然想起什么,语气掺进了笑意:“你认识谢珉的时候,他也不高吧?”
“他当时暗恋那个学姐,学姐给你递情书被拒绝了,他以为你欺骗了学姐的感情,冲来找你打架,”江赐笑出声来,“你还记得吗?”
“嗯,我记得。”
隋仰也笑了。
谢珉尴尬得头大。这已算得上谢珉人生中十大最不想提及的回忆之一。如果可以,他只想现在此刻就把江赐毒哑二十四小时,一直哑到隋仰离开余海。
“我去年还在饭局上碰到她了,没敢和谢珉说,”江赐并没有如谢珉所愿变成哑巴,仍在回忆,“好像姓庄,叫庄什么来着……”
“庄乐优。”
隋仰自然地接话。
江赐微微一顿,说:“隋仰,你这记性是真不错。”
“如果有一米五的陌生人突然跑过来骂你欺负女孩子,你也会忘不了。”
江赐哈哈大笑,谢珉气得头晕。
他当时刚刚发育,具体身高是一米六十三。
在这谢珉的怒气即将达到顶峰的时刻,隋仰胆大包天地顶风作案,将手伸进了口袋里,在谢珉的兔子头上滑来滑去,好像在给他洗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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