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敛思忖片刻,垂目答道:“瑞雪兆丰年,雪乃祥瑞,卫敛见了欢喜,方才出来赏雪。”
他还不清楚秦王的脾性,说话需得万分小心,免得一句不慎人头落地。
说些吉利话总是没错的,人人都爱听。
谁知上头的人却是一句淡淡的吩咐:“将他舌头割了。”
卫敛:???
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卫敛当机立断,立刻拜了下去,语气还算镇定:“是卫敛说错了吗?”
姬越这才起了些兴致。
若对方闻言惊惧哭嚎,是个柔弱的花瓶美人,他绝对懒得再理会,任由侍卫将人割去舌头。可卫敛面不改色,还敢出声诘问,举止又进退有度。这份胆识,倒令人刮目相看。
因着这份兴致,姬越愿意给他解释。否则死在他手里的人不计其数,若人人都要讨个理由,他哪里说的过来。
“瑞雪丰年,丰的是我秦国的年。你是楚人,楚刚打了败仗,送你来为质,你只怕是对秦恨之入骨。说什么心生欢喜,难道不是在欺君?欺君之罪,割条舌头算什么。”
姬越又轻笑道,“若你说什么既已来秦,便是秦人,似这般背弃家国、油嘴滑舌之人,孤也不喜得很。”
“公子敛,你倒是给孤一个,把你舌头留下来的理由。”
三言两语,堵死卫敛全部退路,还将这个难以回答的问题抛回给他。
卫敛温声道:“卫敛有罪,方才确有欺瞒。楚国天寒,终年飘雪。卫敛儿时常与母亲一道玩雪。如今孤身在秦,见了雪景,却不见母亲,故而有所感伤。”
在秦王面前狡辩不是明智之举,卫敛很痛快就认罪,但绝不能就此打住。
否则他还得因为欺君而受拔舌之刑。
他需得唤起秦王的恻隐之心。
秦王冷酷,唯母亲是软肋。否则这样一位君王不会时常在雪夜光顾冷宫。想必在秦王幼时,亦曾与母亲享有天伦之乐,只是斯人已逝,如今但见旧景,睹物思人。
卫敛不能说他是思念故国。楚于秦是敌国,他若是这么说了,只会增加秦王的杀心。
他只能是思念母亲。
尽管他从未见过自己的生母,与养母的几次玩耍双方都带着算计,毫无真情可言,那又如何呢?
能暂且骗过秦王就可。
心下千回百转,事实上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卫敛叩拜于地,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
卫敛语毕,秦王静默了好一会儿。
“见了雪景,却不见母亲……”姬越似有感慨,“物是人非,所言甚是。”
卫敛心下微松,这一关应当是过了。
既然所言甚是,那舌头就有留着的必要了。
姬越又微笑:“既然公子敛如此喜欢雪,那就在这里跪到雪停罢。李福全,走。”
李福全闻言立刻高喊:“起——”
龙辇又被人抬起,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从卫敛身前经过,很快将他远远甩到身后。
卫敛垂目,恭敬柔顺。
卫敛内心:姬越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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