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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这番对话,本来还在旁边担心小姐的柳儿笑出了声来。见老爷小姐一并嗔怒地瞪向她,她连忙垂下脑袋,脸上的笑却还没有敛住。小姐啊小姐,这么多年了,你什么时候说得过王爷一次啊?
“我悬梁割腕吞金随便选一样,到时候靖月王爷未过门的妻子被逼死的佳话就会在整个缙安城流传,怎么样?”易婉堂忿忿地说道。
“不怎么样。”肃朗月平淡地说:“你明知道,本王不会让你死。”
“你就那么笃定?就算你是王爷又怎么样?生死由天,并非你所能决定。”易婉堂双眸闪光,显然是要和他对抗到底。
他凝望着她,沉吟了少许,说:“若你死,本王会尽力保你。若保你不得,本王只能陪你一起死。”
她愣住了,震慑于他坚定的表情和那黑曜石一般的眸子中的闪光。他给过她很多承诺,他也信守这些承诺。他守着她、护着她,在她濒死的时候不顾一切地去救她。这些都不作假。他束缚她、控制她,却也容忍她、纵容她。这个男人做着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个……”站在一旁的易淏澄见情势不妙,马上打圆场道:“王爷息怒啊,太后赐婚是大大的喜事啊,咱们就别说什么死不死的啦。这喜事就要迎门了是不是?”
肃朗月淡然一笑,说:“易大人说的极是,既然喜事迎门,宰相府也需要多布置布置,易大人还是回府吧。”
王爷发了话,再怎么圆滑世故的易淏澄也找不到继续呆下去的理由了,只能悻悻回府。易婉堂一如既往地跟肃朗月闹着别扭,却也没闹到上吊割腕那么严重,无非就是捉了几只癞蛤蟆放到他的被窝里而已。事实是,她本就不太想死。生命这么美妙,自杀了太不值。
翌日,肃朗月带她进宫面见了皇帝和太后。皇上的态度很温和,对她这位未来弟妹满口赞赏,还承诺皇家一定会把这次婚典办得体面妥当。和太后的会面却颇值得玩味,虽然太后那张慈祥的脸上始终挂着笑意,她却完全感受得到那笑意的温度很低。更奇怪的是,她觉得太后的冷漠并不是针对她,却似乎是在针对肃朗月。
一个月后,易婉堂多年来首次踏入家门,回到宰相府。因为出嫁之日必须从娘家启程。肃朗月给了她半个时辰准备。临行前她一身便装,咬牙切齿地瞪着仍在书房看书的他。这位新郎官的过于淡定让她很不爽。因为她的心里早就翻江倒海、起伏澎湃了不知多少天了……
宰相府里张灯结彩,鲜艳的红色是整个建筑物的新色调,大红的喜字、大红的地毯、大红的灯笼……她踏着红毯入府,刚一进门一大群姨娘就围了上来,问寒问暖。这些认识的、不认识的、熟悉的、陌生的姨娘此刻表现得极为殷勤,因为她们都认为讨好未来王妃是万万没错的。
她在柳儿和磬茗的陪同下回到了闺房,暂且躲了个清静。丫鬟婆子们全都行动了起来,为了给新娘子装扮修整而跑断了腿。易婉堂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仍旧如在云端。这一个月来,她始终没有完全接受要嫁人这个事实。前一日行了及笄礼,她突然觉得自己长大了。可是,长大就要嫁人么?
“堂儿,你看你今日多美。”易娉瑜身姿摇曳地进了屋,接手柳儿的工作,帮她涂抹着胭脂水粉。
“哪有?”她不是娇羞,她是真的觉得自己不美。
“你这丫头。都要为人妇了,怎么还是这么漫不经心的?”易娉瑜摇了摇头,声音里有些责怪的味道。她自锦南回京之后,经常到王府去看望这唯一的小妹,却发现这丫头常常闷闷不乐,似乎有什么心结,却又不肯开口与人说。
“为人妇……可是姐姐,我真的没有准备好。”
“婚嫁之事,哪会等到女子准备好呢?不过,你和王爷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应该已经彼此熟悉了,以后不需要太长久的磨合期。哪像我,我和你姐夫在成亲前谁也没见过彼此。他不过是看过我的一幅画像而已。”
朝夕相处?这四个字差点让易婉堂五官扭曲。他们那哪儿是什么朝夕相处,明明就是猫捉老鼠的游戏。她抚弄着垂下的发丝,转而问道:“姐姐,爹爹呢?怎么回府之后都没有见到他老人家?”
“还不是在应酬那些道贺的朝臣们?爹爹、大哥、二哥,还有你姐夫全都在应付他们呢。宰相之女嫁了王爷,这群人自然要来拍拍马屁的。官场还不就是这样么?”
易婉堂扑哧一笑,她就喜欢姐姐坦率的性格。她和易娉瑜虽然并非一母所出,但却情谊深厚。姐姐出嫁前对她就极为疼爱,出嫁到锦南之后还时常托人鸿雁传书与她联络。在她的心里,姐姐甚至还充当着母亲的角色。
“堂儿,你究竟在为什么烦心?”易娉瑜细心地用口脂装点着妹妹的嘴唇,幽幽地问。
她低敛着眉眼,神色一黯,先将磬茗和柳儿遣了出去,这才回答道:“姐姐,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娶我。那天爹爹见我,跟我说千万不要嫁给他。可是爹爹却没来得及说是因为什么原因。我一直在揣度,一直在猜测,却也猜不出个全貌。我在想,肃朗月他娶我该不会是因为爹爹……”
“堂儿,就算如此,又怎样呢?”易娉瑜嫣然一笑,继续说道:“你姐夫当年娶我,难道不是因为我爹爹是当朝宰相么?说白了还不就是高攀?爹爹看他才学不浅,精明稳重,也看中了他的大好前途,这才同意了这门婚事。堂儿,在这大靖朝,哪一桩婚姻不是或多或少出于政治、利益的考量?”
易婉堂不语。是呢,姐姐说的一点也没错。只是,若肃朗月看重的是她爹爹在朝中的势力,那她爹爹也应该看重肃朗月皇亲国戚的身份、以及他手中握着的缙安城兵权才对。为什么爹爹的心里对这桩婚事也是反对的呢?
然而,紧迫的时间容不得她再踌躇更多。吉时一到,装扮妥当的她被盖上了喜帕,到前厅给爹爹敬了茶。拜别高堂之后,她在喜婆的搀扶下出了府,门外肃朗月带领的迎亲队伍早就侯在了那里。喧天的锣鼓声中,沉重的凤冠之下,她跨过了火盆,然后缓缓地朝花轿走着。她记得姐姐出嫁的时候流了好多眼泪,可是她的眼角却是干涩的。她还是没什么特殊的感觉,除了有点眩晕。她要嫁去的地方,是她居住了五年的地方,连一点新鲜感都没有。
不过,新鲜感很快就来了。当她掀开轿帘之后就察觉到了些许异样,上轿之后,顶着喜帕的她只觉得这轿子实在是有些挤。
“堂堂——”一个夹杂着坏笑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吓得她赶紧摘下了喜帕。于是,肃朗夜那张白玉一般的大脸呈现在她的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易婉堂错愕地问道。
肃朗夜把食指放在唇前,“嘘——”了一声,又说:“虽然我买通了轿夫,但你声音也不能这么大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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