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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一筐粟子一筐山楂回小丰庄,午膳吃的是野鸡、野雁和几样山菌时蔬,蒸的饭里放了鲜剥的玉米,香气扑鼻。农家为了节省粮食做的玉米饭,沈端言吃得香喷喷,饭后没忍住嘴,又吃了好一会儿山楂,本想着消食儿,却一时不察吃多了。
“太太,您这是怎么了,满头大汗的,可是哪儿不舒服?黄茶,黄茶,快些来瞧瞧太太这是怎么回事。”青茶见沈端言在床榻上缩成一团,满头大汗脸色惨白,差点腿一软就晕过去。
黄茶应声小跑进来,一看这样儿就伸手切脉:“这是要命啊,太太,婢子不是跟您说了山楂不能多吃么。你就是这几天的信期,怎么还能贪嘴,早知道婢子就是抢也要把山楂抢走。本想说您今天吃多了些怕积食,这才让您吃几粒,您倒好这都吃了有半筐。”
“黄茶,别说了,快说怎么办吧。”绿茶见自家太太痛得在榻上缩成一团,疼得都快晕过去了,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还能怎么样,先喝一盏红枣红糖生姜茶,余下的等我配得汤药来。”黄茶说完没奈何地看了一眼,然后急步去配药。小丰庄的药又不齐整,末了还是得托顾府来的护卫回府里取药去。
沈端言疼得脑袋昏昏时,不免痛斥土著原主儿:“您这身子骨也太差了,想我在现代那铁打的身子,吃一整筐都没事儿。”
吃一整筐山楂都没事的人倒忘了自己是被一颗蕃茄放倒的。
顾府门前,护卫翻身下马恰遇上顾凛川回府,顾凛川一问便知,小丰庄里有个倒霉的女人因为半筐山楂疼得死去活来。挥手让护卫去找管家安排,同安堂的大夫正好一道过去,也省得她再折腾出个好歹来。
只不过谁也没料到这筐山楂惹出那么大祸事来,同安堂的大夫到小丰庄时,沈端言已经疼得昏过去了。大夫一伸手,没过多久眉头就跟打了死结似的:“山楂破气化淤,夫人原本就气血两虚,又逢着信期,你们侍候左右的也不看着些,尽赶着吃这么些山楂,简直是寻死。”
寻死还不如一碗砒霜,至少干脆,这半筐山楂对沈端言来说,比砒霜也好不到哪去。
大夫又是开催吐的药,又是开补气敛息的药,还扎了沈端言满身银针。好不容易止住汗,人迷迷瞪瞪地睁开眼来,吐得那叫一个稀里哗啦,等吐完人就真只剩下半条命了。大夫一边收针,一边特毒舌地说:“得亏给拉回半条命来,要真是吃山楂死的连祭文都不好写。”
……
“大夫,我还是疼,又疼又冷。”沈端言发誓,以后再也不乱吃东西了,再喜欢吃的也不过量,摊上这破身子真让人憋气。
“体寒气血虚,信期本来就容易腹疼四肢冷,捱着吧。”大夫说完开了方子,又留下药来吩咐怎么煎药。
这回的大夫可不是上回顾府那庸医,黄茶一看方子就接了药去煎,等煎好药沈端言服下,折腾到半夜才不疼,然后才昏沉沉睡过去。六盏茶各自出一身冷汗,便留了个小丫头在门外守着,几人各自去洗漱用饭,青茶又吩咐黄茶今夜加她一个守夜,省得太太再出什么问题。
叫红霞的丫头蹲在门外,不时抬起头来看顾一眼屋里的情形,山里的凉风吹得人浑身发凉。小丫头想了想往里靠了靠,拢着身上的衣襟又用一侧的雕花门挡住风,这才舒服了许多。于是小丫头又回头看向床榻上安睡着的太太,等她再回转眼睛来时,眼皮子底下多了双云纹锻面锦鞋:“爷……”
“嗯。”
小丫头虽然没怎么见过这尊冷面神,却也知道冷面神的规矩,他冷冷“嗯”一声的意思不是应你,而是让你能滚多远滚多远。小丫头麻利地站起来跑到院门口站着,缩缩肚子看向冷面神,冷面神似乎满意了,转过身去就进了屋:“乖乖,幸亏我反应快,不过这都半夜了,爷不是……怎么这么晚过来。”
小丫头想不通,于是也不想了,只伸长脖子看向院门外头,盼着几位茶姐姐赶紧来才好,这里她真不知道该怎么收拾。
绿茶和花茶并着黄茶一道过来的,见小丫头伸头伸脑站在门外就喝了一声:“你怎么在这,不是让你守着太太吗?”
可怜的小丫头又瑟瑟地缩脖子,弱声弱气儿地答:“爷过来了。”
“谁?”
“爷。”
三盏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都是震惊:“黄茶姐,这……这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去告诉青茶姐吧。绿茶,你去准备茶和点心,白茶守在外边,我去告诉青茶姐。”黄茶安排好拔腿就跑。
青茶听罢,不由得敲了黄茶一记:“还用怎么办,上了茶果点心,在外边守着便是。爷有吩咐就去办,爷没吩咐就在安静待着。”
“是,我明白了。”
怎么做是明白了,可六盏茶谁都不明白顾凛川来做什么,还大半夜来,这里离京十几里,晚上没光骑马怎么也得半个时辰才成。六盏茶可不觉得是这位爷忽然发现了自家太太有多好,这才不分昼夜过来嘘寒问暖,顾凛川就不是那样的人。
“歇了吧,爷想什么,咱们想破头也想不明白的。”青茶总结完毕,该睡的睡该守夜的守夜。
☆、第七章知君无意,原应罢休
静夜无声,床榻上沈端言睡得稀里糊涂,梦里也不甚安稳,不时低低哼一声,似是在耐着疼痛一般,额角不时有汗珠子冒出来。借着窗外澄清一片的月色,顾凛川神情莫明地站立在床榻前,月色落在她的脸上反射出清辉莹莹的柔光。
此刻,顾凛川想起梦境里那张滴着血的脸,如同在上好的白帛上泼满朱砂,她说“知君无意,原应罢休,但如何休得,思来只有如此方能消心头之恨。顾凛川,你要恨我便恨生生世世,只因我心中之恨想是生生世世永难消”。
那真实得仿如身临其境的梦时里,她说她此恨难消,逼死阖府上下所有妾室通房,且手持利刃亲手了结了那几个与他有血缘的孩子,然后自刎于他面前。或许因为那场面实在太过真实血腥,那张脸又太过于妖冶,他竟从梦中兀然醒来。
醒来之后,他胸中竟然涌起来看她一眼的想法,于是不及多想便一骑绝尘披星戴月而来:“终究此恨难消么,既如此,恨从何来?”
橙红帐幔里,睡梦之中的人似乎感觉到身边有人一般,眉眼微动之后睁开一双仿若蒙着一层薄雾般的眼睛,却不知目光落在何处:“绿茶?花茶……别管是谁了,我饿。”
那日她醒来说“我渴”,这回醒来她说“我饿”,她似乎总渴望从他身上索取,但每每求而不得,莫非就是因此而生恨。
沈端言一个呵欠打出来,两滴清泪同时被挤出来,她伸手把眼泪给擦去,颇有点儿起床起的不耐道:“诶,怎么还站着。”
“沈端言。”
怔忡片刻,沈端言脑子里那点稀里糊涂一下子全没了,睁大眼睛看向罩着自己的黑影,咽口唾沫哑着声说:“顾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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