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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儿满一百天的鞋子是要父亲亲手做的,即使是皇家也一直依着这个规矩。冯晴虽不喜绣活,却也不肯委屈了儿子,是以留了洛洲,让他指点一二。
洛洲也不过谦,他在这方面还真当得上“专精”二字,两人围着鞋面说了好一会儿话,不语方笑吟吟地进来,说是穆罗云已下了朝,正往钟晴宫来。
皇帝一到两人自是要去接驾,冯晴见穆罗云形色匆匆的,倒是奇了:“陛下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可是有什么要紧事么?”
“都起吧,”穆罗云对边上的洛洲点了点头,伸手把冯晴扶了起来:“你大姐二姐已经回京了。”
冯晴一怔,很快便明白了过来:“是祖母已经......”
穆罗云揽住他,才点了点头:“她是年前故去的,你大姐二姐操办完丧事,出了孝期才回来的。”
冯晴愣愣地点了点头,攥紧了她的手。冯家老太太缠绵病榻,他回老家时就已是风中之烛,因而听到这个消息倒也并不惊讶。
穆罗云让洛洲先退了,自扶了他坐下,把人环在怀里,亲了亲他的额:“你姐姐们瞒着你也是因为你那时快要生产...人生七十古来稀,祖母也算高寿了。你...看开些。你大姐二姐此番回来,朕也正好把她们都留下了,往后你们姐弟就不必天南海北的了,可好?”
冯晴沉默了片刻,到底是轻轻地“嗯”了一声,握着她的手,给她看了方才的绣面:“我们去看看乐乐。”
穆罗云自然无有不允,两人携手到偏殿,见小儿子正在熟睡,冯晴便安静地坐了一会儿,见穆罗云一直紧紧握着自己的手,终是展颜对穆罗云笑了笑:“陛下放心,臣没事的。”
“嗯,朕知道,”穆罗云还是握着他的手:“过几天刚好是你母亲的寿辰,虽说在你祖母孝期里不能大办,一家人聚一聚总也是要有的,朕带你回去看看?”
冯晴心中一暖,明知这是逾制的,还是抵不过此时心中对家人的想念,点了点头,偎在她身边:“陛下陪臣一起。”
穆罗云点头笑笑:“当然。”
微服到冯家的事帝后二人并没有事先透露消息,是以冯家父母和三姐妹见了两人,俱是十分惊讶,颇有些手忙脚乱地把人迎了,关上门才恭恭敬敬地行礼。
穆罗云温言叫起,携了冯晴一道,奉上了寿礼。
冯家自来就是簪缨世族,但即使是在功名鼎盛的时期,也没有天子贺寿这样的体面,冯母一时便有些怔忪,倒是冯秀与穆罗云日日能见着,对她的脾性了解多些,一愣之后就招呼人坐了下来。
穆罗云也不客气,笑道:“大家也不必拘礼,朕与君后既是微服而来,冯卿把我们当做寻常儿子媳妇便是了。”
冯母连连道“不敢”,看向自家儿子的目光多有指责之意。冯晴却并不像往常那样恪守规矩,反倒是弯眉一笑,落后穆罗云半步,调侃道:“娘可别瞪着我,是陛下的意思呢。”
“正是,”穆罗云毫不介意被他拉来做挡箭牌,笑眯眯地挽了他,坐到冯秀夫妻两人身边,十分亲和地喊了声“三姐”。
虽说皇帝如此逾矩厚爱让冯家上下都觉得有些承受不起,但眼见冯晴与皇帝恩爱亲密的样子,又着实为他高兴。待简单用过饭之后,冯父就拉着冯晴进了小花厅,让外头几个女儿陪着皇帝。
“小九,不是爹爹要说你,虽说皇上待你好,可这样逾矩的事,往后可不能再有了。”
冯晴笑笑,眼见三姐夫柳玲和大姐夫二姐夫一起进来请安,便起身还礼,一边道:“爹爹,此间的分寸我拿捏得住,陛下也不是胡来的人,爹爹放心吧。”
冯父想想也是,自家儿子的心性和才智都是极好,虽说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一对夫妻,但到底也还是不过而立之年的小夫妻,总也是要有些小小情趣的,因此也不多说他,训了两句便放过了,自去歇了,让三个女婿陪着他说话。
三个人里头,冯晴与柳玲最是熟悉,虽因为柳瑜的事对他多了几分戒心,但未查清之前,到底是把他当做亲近的家人来待的。即便听他问到柳瑜的情况,也只是微微挑了挑眉:“姐夫放心,柳从侍近日颇得陛下喜欢。想来宫里没什么人能让他受了委屈去。”
柳玲一阵尴尬,仔细瞧了他的神色,见他眼底并无笑意,终是心下难安,嗫嚅道:“君后,我有些话...想和您说。”
另两位都是嫁到冯家许多年,历经风风雨雨的,一听他这话便明白了,托辞要先行告退回去照顾孩子,与冯晴道过别便先离去了。
“姐夫直说便是了,”冯晴状似不解,却示意不语关了门,看向柳玲,笑道:“若是还放心不下自家弟弟,过两天递个牌子求见,我让你们兄弟俩见见面也可。”
柳玲心中一阵赛过一阵的尴尬,愧疚和不安不停地涌上来,几乎要把他淹没,听着冯晴温声温气的话,更是愧得无地自容,一咬牙便跪了下来,哽声道:“君后,我对您不住......”
冯晴心中已明白了三分,却并不点破,只伸了手要扶他起来:“姐夫这话从何说起?先起来说话吧。”
柳玲摇头,盈盈楚楚的脸上已是泪痕宛然,啜泣道:“不,君后...前些日子我与小瑜...柳从侍在宫中遇着,他与我叙话,问起昔年的事,我...我一时糊涂,便都说与他知道了。这几日才知、才知他借此邀宠,君后,我心中已是悔了千百回,实在是...没脸见您......”
冯晴轻声一叹,收了脸上的笑意,却还是亲手把他扶了起来:“果真是姐夫这儿漏出去的消息...罢了,起来吧。”
“君后,您罚我怨我,我都认了,只...”柳玲伏在地上,不敢起身,声音已被哭腔弄得有些模糊:“只求您不要说与妻主知晓......”
“柳夫郎,一时糊涂什么的,我是不信的,”冯晴见他久久不肯起身,只是哀哀哭泣,也就不再扶他,只微微沉下了面容:“柳夫郎若是那种蠢笨之人,三姐的后院,想必不会这么宁和吧。”
柳玲见他竟连昔日的称呼都改了,更是心惊不已,一时竟连哀求也忘了,只愣愣地看着他。
冯晴朝他勾了勾唇:“柳夫郎不过是想着,自家兄弟得宠了,娘家势大,能在妻家挺得起腰。这我也不怪你,我与你并不是血脉至亲,谁能没点儿私心里的想头呢?只有一条,你不该做了这等事,眼看陛下待我如初,就来我面前扮作无辜。”
柳玲这一回真是大骇,膝行两步哭着求道:“君后恕罪。”
冯晴端着茶,看着白瓷杯中盈盈润润的绿色,终还是叹了口气:“你起来吧。个人有个人的念头,此事我原本也没有怪罪于你,自然也不会去旁人面前说起。只不过,往后若叫我知道你有一丝半毫错待三姐和父亲母亲的,休怪我手段狠厉。”
打发走了柳玲,冯晴也没有在花厅多待的意思,自让人引了路往书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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