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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人瞟了他一眼,换回杨青琮的声音:“算你聪明,送他出去以后,我再御剑回驿馆。”
深渊之下。
不要说夜里了,就是白天,这里也很难照进光,两边巨大的山势投下阴影,将渊底沉入无尽的黑暗中。
“擦”一声响,火折子燃起,照亮周围一丈内的空间,再往远,事物又变得模糊不清,只能隐隐看到河面、岩石轮廓和横在岸边的树干。
“这是……”林清引抱住手臂,一边走,一边感到阴森森的凉气渗进皮肤里。
“拂云崖底的潜龙河。”杨青琮说道。
“竟然是这里……”林清引是跟着杨青琮一起坐传送法阵下来的,那种法阵是一次性的,需要有人在起点和终点分别起阵,非常麻烦,可见杨青琮为今晚的计划花费了多少心思。
进入法阵后,瞬间被传送到这里,林清引只觉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到巨大水流的咆哮,就在很近的地方奔流而去,连带着脚底的石堆都隐隐震动。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里竟然就是弟子房的窗户正对着的那个深渊。
杨青琮点燃火折子之后,林清引磕凝气丹提升的夜视能力才开始发挥作用,他可以看到三丈内的景色,可以看到奔涌的潜龙河从他脚前一丈远的地方流向山外,根据地势不同,河水有的地方湍急,有的地方舒缓,还有些地方深不见底,看着令人害怕。
“你知道护山大阵并不是一个完整的半球形吧?”杨青琮把火折子插在板车缝隙里,借着光,扒开麻袋,把一块一块沉重的河石塞进麻袋里,挤在将宇的身体旁边。
“啊……”林清引看着这可怕的一幕,这架势看起来,不像是要把将宇送走,不对,就像是要把将宇送走。
“世上没有完美的结界,护山大阵也是一样,它有一个缺口,从祖师爷设下它的那一天起,就存在了——就是这条潜龙河。”杨青琮一边干着可怕的事,一边心平气和地跟林清引讲解护山大阵的缺陷,温和正派的引导NPC忽然有了另一种人设,就像是隐藏在996社畜中间的辫太杀人狂!
林清引没注意细听他说什么,大概意思就是说,只要通过这条河的河底,就可以无痛离开护山大阵,所以,想潜逃出去,只要把麻袋里装满石头,让人扔到水里,然后被河水裹挟着就一并冲到下游去了。
至于冲到下游的究竟是尸体还是什么东西,就看命了。
“这,恐怕……”林清引迟疑起来,“风险太大了吧?”
杨青琮停下手中动作,侧过身来,看了林清引一眼,这一眼中有失望,有了然,他的语气也冷了下来:“有什么风险?你怕他死了?死了不是正中下怀?”
“二师兄你不要用这种口气说话,我好害怕。”林清引抱住胳膊,渊底的风自带一股腐烂的气息,阴森潮湿地吹过来,好像旧社会,会把好好的人变成鬼。
杨青琮又把脸转回去,闷不吭声地系紧麻袋上的绳子,做完这些之后,他直起身,背对着林清引:“他没有这么容易死,你不是说了么,他来头很大,体质异于常人,要死,从天上摔下来的时候就死了,哪里会等到现在。”
“……你说得对。”
林清引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他必须分析利弊,理性考虑是否要接受杨青琮的做法。
“不对,我想了想,如果他死了,那就不说什么了,如果他没死,你觉得他会不会觉得,是我们要谋杀他?”林清引皱起眉头,“我这么多天的照顾,不过是为了让他离开之后念着我们的好,不要再增加更多误会,可是你这样把他送出去,我前面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你猜他会不会立刻纠集他的势力,来找我们报仇?”
杨青琮没有立刻回答,他系紧腰带,在前面打了个死结,然后转过身。
火折子的光芒中,杨青琮眼中闪烁着赞许之色:“不错,你总算会冷静分析利弊了,放心吧,他不会死,也不会记恨我们,我会和他一起下去,确保他活着上岸。”
“咦?”林清引扬眉,他刚刚发现,杨青琮系在腰间的,不是腰带,而是麻绳,和麻袋连在一起的麻绳。
杨青琮把将宇系在了自己腰上,把他们的命运连在了一起。
二师兄……果然很靠谱,靠谱得让人心中发酸。
“可是河水那么急,河底有很多石头吧,二师兄你就这么下去……”林清引担心起来。
“没事的。”杨青琮活动了一下手脚,“我去去就回。”
“等一下!”林清引紧走一步,抓住他的衣服后摆。
他想说,他们还可以想更稳妥的办法,也不急在一时,可是,理智告诉他,这就是最稳妥的办法,杨青琮愿意亲手把将宇送走,还有比这更稳妥的吗?
“别担心。”杨青琮拍了拍他的手臂,手掌稍微用力,把他的手从自己衣服上拿下来。
“你从哪里回来?这水这么急,又是往外流的,怎么回来?”林清引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河底没有那么急,有办法回来。”杨青琮抬眼看了一眼岸边的板车和散落在地的杂物,“那些还要收拾,现场务必不能留下任何痕迹。”他的目光再一次移动到林清引脸上,神色又变得柔和,好像以往那个什么要求都会答应的引导NPC,“放心吧,我得和你一起推车回去,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林清引的手松开了,他心底有一股浓浓的不祥预感,他们分别的时候说得话太多了,FLAG简直立到飞起,如果可以的话,他倒希望时间退回到刚才吵架的时候,杨青琮一个猛子扎下去,回来再打他的脸,那样他或许会更好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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