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含着沙哑的暧昧,像是冬日晨起时分窗边的冰雾,若即若离地缭绕在周鹤鸣耳边。
可郁濯面上依旧笑得漫不经心,他料定了周鹤鸣不敢闹出太大动静来,因而十分自然地用另一手举着酒盏,朝席上诸位朗声道:“流觞曲水,佳人在侧,实乃人生幸事。有幸得遇,自当尽兴而归。”
郁濯祝词间,工部尚书王开济无意蹭落了腰间玉牌,只好弯腰俯身去捡。
——他悚然睁大了眼。
琉璃昏光之中,桌下两只修长有力的手纠缠在一起,一方想要挣脱,立刻被另一方压制回去。
羊脂玉一样的几分皮肉扣住了另一人青筋突起的腕骨,这皮肉主人清润含笑的说话声由斜上方传来,在王开济耳边轰然炸开一道闷雷。
“我想诸位大人,亦不能免俗。”
声色
王开济起身坐直时,已是冷汗涔涔。
他为官做事素来谨慎,今夜来赴这局本就并非本意,如今撞破此等私密之事,更是恨不能立刻就走。
幸好席上众人虽并不做此想,却并未注意到他的异常。
张兆最快回过神来,接了郁濯的话头。
他朗声应着:“说得好!这位小兄弟着实性情中人,此番话糙理不糙,在座诸位,谁又甘心手中金樽空对月呢。”
纪昌却不急,这年过半百的老臣捋着半花白的胡子,将来路不明的青年人上下打量一番,对方的帷帽虽将面部半遮半掩,可依旧能依稀看出是个标致人物。
纪昌面色沉沉,冷哼一声道:“既然诚心入席,又为何遮遮掩掩?”
“并非在下有意遮掩,”郁濯撩起半边帷帽,将右侧颧骨斜切至眼下的赖疤露出来,“只是相貌丑陋,恐冲撞各位贵人,失了雅兴。”
纪昌眯缝着眼,半晌才露出个笑来,举起酒盏遥敬郁濯,余下众人也不好拂了面子,连忙一同祝了酒。
鸿宝拍拍手,方才那噤若寒蝉的舞姬乐女们便都动作起来。
他在轻歌曼舞里举着杯起身,恭谦道:“这一杯,合该敬周将军。”
周鹤鸣要起身,郁濯的手却不松开。
他没法在大庭广众之下使劲挣脱,担心被瞧出异样来,只好冷脸端坐着受了这杯酒。
鸿宝敬完酒等了片刻,待大家都吃了些菜,才看向周鹤鸣笑盈盈道:“方才那茶汤着实扫兴,将军勿怪。我听闻昨日周将军同新夫郎一起进宫面圣,分明很是情投意合。”
周鹤鸣淡淡嗯了一声,说:“公公消息倒很灵通。”
“周将军说笑,”鸿宝谦声道,“做奴才的不就得替主子分忧,牵挂着各位爷么。”
少年将军垂着目,看不出喜怒。
郁濯夹起一筷子肉吃进嘴里,朝周鹤鸣小声戏谑道:“小将军,被牵挂的滋味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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