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我听到了父亲的咆哮!是在喊我:“弟儿!”着声音又是尖、厉、狠。
我迫不得已,回答他:“啊?”
“弟儿!回来没你!”这吼声在整个木马组如果不是从我家里发出来的,不会有第二户人家有此厉声。
我不敢不回去。树上的大孩子递给了我一根结满桑果的枝桠,我欢喜的拿在手里!然后转身从堰边走到公路上。我心想,父亲看见了我手里拿着一根桑果枝,他或许不会生气。
从公路上坡,老远就看见了父亲。他站在机部坑三叉路口那里,我记得他的姿势:“他叉着两条腿、夹衣没扣,两手插在裤兜里,夹衣下摆被手腕挡在后背;他猴着腰、弓着背,正面朝我,嘴巴缩成一个鸡屁股,再用力往外挤,脸皮都快被这股挤力给崩破了!一双三角眼瞪着我,面色没法让孩子直视。”
那种感觉……我随时会被他一餐好家伙!我忐忑不安,心中惊恐,可我没被吓得丢掉桑果枝,我指望父亲看见我手里拿着什么……这样也许会因为儿子带回来好吃的而有几分原谅和欢喜。但他的表情没变,直到我小心翼翼的从他身边走过,往家里走了去,他才转过身来。我确信他那回还是没有打我的。
有一天晚上,我们家与xx和xx兄弟一家在公路上大吵了起来。声音都很大。我的记忆里,自己蜷缩在父亲的床上。
xx家有一儿一女,儿子比我过的快乐,村里面任何一个孩子都比我过的快乐。相信至少没有我经历的那种痛苦。他的女儿喜欢我妹妹,可美中不足的是,那个和妹妹一个年纪大的丫头却天生残疾,只能在地上爬行。在我的记忆中,她会鼓起勇气爬到我们家,来看看我妹妹,而我妹妹仿佛受宠若惊。有一天下午,秋高气爽,梧桐树上面的叶子偶尔会掉落下来,塌子里晒的豆筋儿晒了一簸箕。燕儿她坐在椅子上,喊我:“焕霓!来玩!”我从塌子里往下面看去,她正和其他孩子在三叉路边丽奶奶家的几棵树下嬉闹,几个孩子很是开心!
我瞧了瞧塌子里,奶奶进去了,于是我赶忙奔了下去。很快后面就传来奶奶的叫喊:“就待在屋里,玩么嘚啼啊!”
我径直跑了下去,对奶奶的大骂暂时不理。我玩的好高兴!由于燕儿不能行走,我就拖着她的椅子给她挪地方,又觉得她坐在椅子上,于是我用两手握住椅子把手,一上一下摇动她的椅子很好玩。她坐在椅子上也咯咯的笑。突然,我听到奶奶加急般的喊道:“弟儿!回来!你给老子就待在屋里!”
我开始不理,她又在喊:“给我搞事!来!”我想,她大慨需要帮忙,跑回塌子里,赶紧帮完了赶紧再跑下来接着玩。
我上塌子,谁知刚上塌子,她拿起一把响嘎就往我腿上打来!我痛得摸腿,忍不住痛,哭了起来……过了一会儿,燕儿又在叫我:“焕霓!过来玩!”
我禁不住童年的诱惑,又冲了下去,反正孩子们在一起总会有取乐的法子。结果,又传来她那种撕心裂肺的声音:“你回来没你!你不听话老子就……”
那声音像是地底下传来的,让凡间的人们没法忽视,没法抵抗,更何况是儿童?我只能退回塌子里……结果又是一顿响嘎……我蹲在地上,望着路下面的孩子。我满眼眶的泪水,对别人家的孩子羡慕极了,也很想不通。她朝我又七里八里的骂了一通。过了一会儿,她的注意力集中在了豆筋儿上去了。我趁她注意力从我身上转移,又溜了下去,加入了原本一个孩子应该加入的欢乐团队。这有什么错?可我玩的就没有之前那么高兴了,心里总是忐忑担忧,那种声音又会从地底下发出来,专门针对我的。
();() 果然……我也不知道反复了多少次?反正孙子终于被那个呼为“嗲嗲”的老妪给征服了……姚焕霓终于不再下去和孩子们一堆了,孩子的他彻底被年长而又脾气暴虐的她给征服了!这应该是一个分水岭,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主动的或者说一般孩子正常的打堆了。
前面的丽有天晚上来我家塌子里玩,大慨是晚饭结束的时间。她玩的很开心!或者说是她本来就很开心。看见她开心,我也很开心!几乎不会有孩子愿意接受这个家里的气氛的。难得有孩子来这个家里。于是两人在塌子里,也记不清具体玩些啥?反正就是很高兴了!突然,估计没高兴多长时间,那地狱里传来的声音又开始了。奶奶她破口大骂!当时我记得爷爷他们还没回来,奶奶在洗碗,又像是回来了,给人印象中的是:全家就只剩下我和奶奶了,她朝我不知道骂些什么?反正声音特别大,特别不能入耳!
她边洗碗,边侧着身子,头朝向塌子里。她张开大嘴,舌头铺在下巴里面,由于嘴张的老大,原本往里馅的一双眼睛被上半边脸挤的越发成了缝儿。她骂道:“您咧!咧就几得好玩喽!咧……”那种扯着嗓子喊出来的声音与童年的欢笑声根本水火不相容,这也跟奶奶的音色有关系。我敢说:她只要开腔,鸟儿都要飞光。
我身心极度不适,那种声音真的很难受!丽要轻微的多,她只是偶尔侧过头去看下我奶奶,然后满脸欢笑。童年的欢乐,在她脸上淋漓尽致!
突然,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从丽的身前往后退,她的欢笑我仿佛顿生嫉妒,我脱开她的手。她很疑惑,问我:“那么嘀?玩!”
她把手伸过来,又欢笑了起来。我记得两人在塌子里什么玩具都没有,她却玩的很开心!
可我却痛苦万分。奶奶不停歇的骂声像砸在我身心上,我内心充满煎熬,痛苦不堪!我终于忍住哭,我忍住痛苦,向丽哀求道:“你回啼!不玩哒!”
丽可爱的脸上充满疑惑,她止住了笑,也像是在哀求:“玩,好不好?”她充满童年的纯真,她充满童年的对欢乐的渴望,她喜欢和我在一起玩!
我越发怒了,不再忍住痛苦,我竟然做出了要打她的姿势。她一怔,吓的跑到了塌子前面的路上。可她仍然喜欢我,她很充满关切的问我:“姚焕霓?那么嘀?那么不玩得?”
我几乎哭了出来!我知道那个老奶奶仍然不会死心,她会不停的破口大骂。可我没有办法。她的欢笑声只会让我更加痛苦!我捡起了塌子里一枚小石子,往丽的方向扔了过去,她不得不退了回去。可她还不肯走,只问我:“哪么嘀?姚焕霓?”
我真的内心痛苦的眼泪都要滴下来了!为了减轻这种痛苦,我又扔了一枚石子儿,她退的更远了……她都退到了公路边上,她向我温柔的叮嘱:“焕霓,你不生气,啊?我们明天再玩……听没?”
同志们,我几十岁的人了,已过中年,人家生的亭亭玉立,我落到如此地步。我活该,可别人正常生活就好,我充其量不过是许多花草中的一枚要凋谢了的一支。人家很有家教,很有礼貌态度,我在那时候怕就已经脱离了正常的轨道。
她终于走了。我回过头来,在漆黑的塌子里,愤怒的看着点着灯的灶房屋里,我心里愤怒的对她说道:“你满意了吧!你们是不是不想让我长大?可要弄死我,就要趁现在!不然长大后,我不会善罢甘休。”
奶奶终其一生,直到我做了蠢事,她那挺机枪才缓缓落下阵来。看着点着灯泡的灶房屋里,奶奶仍在破口大骂。我的心里,我的脑海里……直到今天,晚上在床上写下这篇回忆录的时候,我不能不说自己不生恨。痛苦了一代人,可这一代人会把痛苦延续到下一代人,如果没有文化的熏陶或者说积极的改变,这样的痛苦很难自然消弭。
第二天,丽真的来了。她谨慎了很多,站在路边的公路上,她几乎一个劲儿的在喊我:“姚焕霓!下来玩!”
“快来玩哦!”
“我等你!”
“来玩喽!”
她一阵阵呼唤,她连续的、又或者每隔一会儿就会这样喊我……我心里真的难受,我的那颗小心脏在熬煮……我鼓起勇气,走向塌子前面,伸头向她望去。她站在路边,她正在关切的呼唤我。
我努力把腿向前迈了开去……果然!那个老妪的声音又在背后警告我。我终于不敢再往前挪半步。
丽的坚持,应该不止两个日夜。我最后的记忆是:我举起手上的石子,朝前面使劲儿扔了过去……朝公路上扔了过去……她不得已退了一点儿……又再退了一点儿……她看见我没扔了,她同妹妹一样矮矮娇小的身子又朝我家塌子前面走了几步。她真想弄清楚究竟是因为什么?
我看见她尝试着走上来,又寻来一枚土石子儿,我举起手来……我不忍写下去了,我太痛苦了!
她终于被我赶跑了。
我姚焕黎这丁点儿写作水平根本没法把奶奶的可憎、我的痛苦、丽的不舍,能畅快淋漓的写下来。我的手里扔着石子儿,可我内心里,却发狂的呼喊:“我要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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