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文升不知道,或者说还没来得及知道左光斗上疏劾他,如雪崩般涌进紫禁城的弹章就淹没了他和东厂。
他不知道哪里出问题了。明明前一天城里还风平浪静,除了几个被带到东厂地牢的大户因为受不住拷打而死掉外,再没有别的意外发生了呀?怎么一觉醒来,整个北京城的所有言官都开始弹劾自己和东厂了呢?
他的第一反应是查源头。在崔文升看来,只要找到第一个上疏弹劾自己的人,就能弄清是哪些势力在与他作对。如此一来,他便能尝试联系这个势力的反对派来表达些不同的意见,从而将水搅浑。只要舆论不一边倒地攻击他,他就能向皇帝解释。
同时,崔文升召集了东厂上下所有拿过钱的人,要他们赶紧把拿走的抄家款全部吐出来,拿得出来立刻拿,如果用掉了就去借!无论如何都要在最短的时间里补够原始数额。
“别舍不得,先把钱吐出来保命保职,钱丢了以后还能再捞。人要是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他先是威胁,然后立刻转为安慰:“郑府的账册我已经复制了一份,上面的人个個都是家财万贯的富户。只要能挺过这一关,银子一定滚滚而来!”
在如同天塌般的压力之下,崔文升的威逼利诱起到了极好的效果。不到一天,被侵吞的赃款就还了大半,这让崔文升信心大增。他认为,这些钱一定能让自己在皇上那里顺利过关。
当崔文升得知弹劾的源头是御史左光斗的时候,他几乎要气炸了。这个人不仅是东林党人,更是杨涟的密友。
“这些人都有病吧?他们怎么就一直咬着我不放啊!”崔文升自认为从未得罪过这伙人。
气愤之余,崔文升还得办正事儿。他给东林党以外的所有党派都递了信,希望他们能发表一些不同的意见。崔文升的要求很简单,他不需要这些党派上疏庇护他,他只需要他们力陈郑养性的狡诈以及抄家行动的不易即可。
但这些信件无一例外全部石沉大海,他没有收到哪怕一封回信,就连回绝他的人都没有。这让他努力维持的镇静开始崩塌。
于是,他决定找一名替罪羊来作自己最后的屏障。毫无疑问,厂督以下最大的掌刑千户邹凯愠便是一个极好的选项。他找人伪造了邹凯愠的笔迹,并用邹凯愠的名字和这个笔迹在北京城里的各大钱庄开户存钱。无论由谁来调查,邹凯愠都将辩无可辩。
做完这一切,崔文升便拿着厚礼去求见顶头上司王安。只要能买通王安为自己说话,那过关的概率就将大幅提升。崔文升为这场收买准备了接近二十万两白银,这是他命令郑廉从账册上抹掉的部分,也是他认为能安全侵贪最大数额。
当他再次进入紫禁城后,那种因为无人回信而产生的焦虑瞬间消失了。皇上没有叫人拿他,一路上遇见的人也仍旧恭恭敬敬地给他磕头打招呼。
就差把大礼送到王安手上了,崔文升相信王安一定不会拒绝,毕竟王安已经收过一次了,而这笔贿金是上次的三倍还多。他突然又羡慕起王安来,“谁叫人家圣眷正隆呢。动动嘴皮子就能挣二十万,同人不同命啊......”
他一路走一路碎碎念,很快就到了司礼监本部衙门。
“老祖宗在吗?”崔文升进入正堂,却连半个鬼影子都没看见。
“回秉笔,老祖宗、秉笔太监魏忠贤和秉笔太监魏朝都不在。”因为两个秉笔都姓魏,所以回话的人只能叫他们的全名。
“好吧,老祖宗去哪儿了,是回去了吗?”崔文升不关心两个魏太监的下落,只想知道王安所在何处。
“应该在乾清宫随侍皇上。”
“这么晚了......”崔文升继续问:“老祖宗回来过没?”
“今天一天都没来司礼监。应该是挺忙的。”小黄门答道。
“当然忙了......”崔文升的心情突然恶劣起来。
崔文升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晚膳时间已过王安却仍留在乾清宫,这说明弹劾他的奏章非常多,而且并不是被皇上冷处理掉了。
如果他这个时候去乾清宫哭诉求饶,结果很可能是直接撞在枪口上。如果他不去,等到皇上知道他进宫之后没去请罪,而是因为没找到王安直接走了,那小事也会变成大事。
思来想去,崔文升还是决定去乾清宫哭诉求饶。“希望王安能默契一点儿拉我一把。”
深吸了几口气后,崔文升干脆迈开大步子朝乾清宫走去。
“司礼监秉笔太监兼提督东厂崔文升求见!”来到乾清宫南书房,崔文升立刻磕头求见。
与崔文升想象的不同,现在陪在朱常洛身边的不只有掌印太监王安,还有米梦裳及她的清账小队。
她完成了学业,还立刻当起了老师。王安从司礼监内书堂(教太监读书的地方)给她找了六个平均不到十二岁的小黄门。他们的特点非常统一,聪明、好学、听话。在米梦裳一天十四个小时的知识轰炸下,这些孩子很快就到了“饿死师傅”的出师阶段。
就连朱常洛也忍不住感慨,比起王安精挑细选的小黄门,米梦裳笨了不是一点半点。这可把米才人气了个够呛,但她却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尚处于童工阶段清账小队,目前正在全面稽查内官二十四衙门的经年账目。朱常洛要求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查清各衙门每年的预计开销及实际开销,并查清有哪些人动了不该动的手脚。
为了必将到来的战争及筹谋中的改革,朱常洛需要很多钱,而存钱的方式从古至今无外乎开源、节流两种。开源很难,而且往往需要很多时间和精力的事情一步一个脚印地去做。
相对来说,节流就容易多了,因为全天下开销最大的单位就是京师皇城。只要能得到确切的数字,朱常洛就可以开始动刀子了。
“东厂侵贪案”不过是这场大戏的序幕。
内阁的回复有些出乎朱常洛的意料,他原以为东林党会顺着百官的意见,主张处死崔文升。在他自己意见不明的时候,首辅方从哲也不会选择跟舆论唱反调。无论如何表达,内阁递来的意见只会是处死崔文升。
但韩爌最终以一己之力说服了整个内阁。因此,他们的回复里没有“按照家法”,只有“比照先例”。
比照先例?这真是困了就有人来送枕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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